论文魏文帝《典论。论文》谓:“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
似不若杜牧之《答庄充书》为得其要,云:“凡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彩章句为之兵卫。”盖文而无意,则气亦无所统驭。韩、苏之文,气极盛矣,然非研理之精,有意以宰制之,安能几于斯乎?
误信降人汉岑彭征公孙述,述遣刺客诈为亡奴降,夜刺杀彭。元察罕帖木儿信降贼丰士诚言,观营垒,遂为所刺。明胡大海喜降将蒋英、刘震、李福之骁勇,留置麾下,致被戕害。是皆昧军旅思险、隐情以虞之义者。
隗嚣隗嚣为更始所征,不听方望之言而甘心臣事。迨光武招之,则信王元之计,负险拒固,卒至于亡。盖有爱士之雅而无察言之明,视窦融之识时归命,相去远矣。
河间妇传柳子厚《河间妇传》,遣辞猥亵,昔人曾讥之,然其文固有为而作。其记游戏之所,一则曰浮图,再则曰浮图,可知佛庐之贻害甚烈,而妇人之喜入庙者,可以警矣。
方侍郎桐城方望溪侍郎苞文,誉之者以为韩、欧复出,北宋后无此作(李安溪);毁之者谓所得者古文之糟粕,非古文之神理(钱竹汀)。鄞全谢山太史祖望尝谓:“侍郎生平于人之里居世系多不留心,自以为史迁、退之适传皆如此,乃大疏忽处也。”余谓作文不留心里居世系,乃文人通病,非独望溪为然。至其文格清真简洁,要当推为一代宗工,钱、全二公皆不逮也。
游龙杖《诗》“隰有游龙”,陆玑疏云:“一名马蓼,高丈余。”萧山汤敦甫协揆金钊尝取其干以为杖,轻而易持,名曰“游龙杖”,赋诗咏之。
赵少宰河阳赵少宰士麟,政绩昭显,兼优理学。所著《敬一录》有云:“朱、陆入手不同,其于大原则一。学术止论差不差,不论同不同。”持论平允,可息两家聚讼之喙。
文昌神台郡士子祀文昌神甚虔,城中自府县两庠外,又有祠十余处。二月初三之期,先一日,各醵钱会于祠中,笙歌彻夜,三日而后罢。城东北隅白云山麓正学书院亦有是会。临海宋心芝学博经畲题联云:“二月二日迓神庥,祈天上星君,文皆夺命;一甲一名承旧学,愿海滨士子,试辄抡元。”“一甲一名”盖指临海秦尚书鸣雷,于嘉靖甲辰年登第,所居故址在书院侧。
治生许鲁斋尝言,学者以治生为急,士之患贫者,往往借口斯言妄求封殖,是特误会其旨耳。今观其言,日:“为学者,治生最为先务。苟生理不足,则于为学之道有所妨。彼旁求妄进及作官嗜利者,殆亦窘于生理之所致也。士君子当以务农为生,商贾虽为逐末,亦有可为者。果处不失义理,或以姑济一时,亦无不可。
若以教学与作官规图生计,恐非古人之意也。“审乎此,则知所谓治生者,必准乎义之所宜,岂导人趋利哉?
善于法古西门豹为邺令,投巫妪、三老于河,而河伯娶妇之俗以革。后汉宋均为九江太守,浚遒县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众巫遂取民男女一以为公妪,岁岁改易,既而不敢嫁娶。均下书曰:“自今以后,为山娶者,皆娶巫家,勿扰良民。”于是遂绝。盖即祖邺之意而变通之,是善于法古以为治者。
同共皆悉等宇同、共、皆、悉等字,《汉书》往往有之,陈寿《三国志》尤多,略识于此。
“同共戮力”(《臧洪传》)、“咸共赠赠”(《管宁传》)、“悉共会聚”
(《仓慈传》)、“皆悉俱东”(《陈群传》)、“咸悉具至”(《先主传》)、“并咸贵重”(刘封等传后评)、“士人咸多贵之”(《张嶷传》)、“众悉俱济”(《吴主权徐夫人传》)、“若悉并到”(《韦曜传》)。
君子小人贤如颜浊聚、段干木、周处,其初尝与强暴为伍;奸如王莽、秦桧、严嵩,其初亦著善良之名。是以一息尚存,小人皆可以自新,君子必不可以自恃。
达德首知窦武、何进诛宦官不速,反召祸衅,机事不密则害成也。桓彦范等诛二张,不尽夷诸武,卒贻后患,小不忍则乱大谋也。此皆由于识之不精,故三达德必以知居首。
忘己之难陈白沙弟子张诩为白沙作行状云:“成化己丑,礼闱卷为人投之水,复下第。
后二十年,御史邝某闻之礼部尚书某从吏云某所为也。先是,先生寓居神乐观,科道诸公往来请益无虚日。既而某被科道劾,疑出先生,故特恶之深。揭晓,编修某时为同考官,主书经,索落卷不可得,欲上章自劾冀根究,不果。时京师有‘会元未必如刘戬,及第何人似献章’之谣,以及舆夫贩卒,莫不喷啧称屈。“
余考《明史》,成化己丑会试时,礼部尚书为姚夔。本传称彗星见,言官连劾夔,夔求去不允。又称其在吏部时,留意人才,不避亲故。王翱为吏部,专抑南人,北人喜之。至夔颇右南人,论荐率能称职。史之所言如此,则夔固能拔擢英豪者,乃独逞私憾于白沙而摈之,甚矣,忘己之难也。
父母汉召信臣、杜诗称“召父、杜母”;宋知广州邵煜、陈世卿亦称“邵父、陈母”。邵以凿海濠通舟,飓不为害;陈以奏免计口盐,广人歌之曰:“邵父、陈母,除我二苦。”所行止一事,而名垂无穷,盖泽之及人远也。
谏唐穆宗问柳公权用笔法,对曰:“心正则笔正,笔正乃可法矣。”此以笔谏也。宋太宗幸景龙门观水,因语侍臣:“此水出于山源,清冷甘美,故余润所及,凡近河水,味皆甘。”宋琪对曰:“亦犹人之善恶,以染习而成。”此以水谏也。金杨云翼患风痹稍愈,哀宗问愈之之方,对曰:“但当治心,心和则邪气不干。治国亦然,人君先正其心,则朝廷百官莫不一于正矣。”此以医谏也。是皆能得讽谕之术者。
贿赂免祸晋杜预在镇,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曰:“吾但恐为害,不求益也。”
魏邢峦惧为元晖、卢昶所陷,以汉中所得巴西太守庞景民女化生等二十余口与晖,乃得解。二人皆有大功于国,而犹恃贿赂以免祸,殆亦时会使然,若遇主圣臣直之朝,当不出此。
舒铁云大兴舒铁云孝廉位,诗才藻逸,书法亦秀挺绝伦,兼善音律,每填词曲,辄按弦管以调之。侨寓吾里十年,后从王朝梧观察之黔,值征南笼仲苗,为观察治文书。威勤侯勒保见而器之,恒与计军事。仲苗平,勒侯移督四川,为经略,率三省兵攻白莲贼,招之往,以母老道远辞之。既归,贫无以养,乃乞米吴、楚间。
出行携二大箧,一储书籍,一贮丝竹,此外行李萧然也。岁归省母,在真州闻母丧,戴星而奔,不纳勺饮者弥月,以哀毁卒。
与先伯父彡石公论诗最契,其《咏陶靖节》云“侍宦中朝如酒醉,英雄末路以诗传”,最为公所称赏。曾遗公书,自道其作诗甘苦,云:“承评论拙诗如‘诸天雨花,非下界人所能消受’,至谓‘稍敛其锋,而出以沈郁顿挫’,则实位诗短处,而己知之,而人未知之,而先生固已知之,是诚知己之言,敢不服膺!
而谓位尚有所不惬于心耶?诗稿本系草录,即乞批评于上,暇日掷还,则受益无量。夫作诗文者,比于当仁不让,以太白之才,而老杜尚有尊酒重论之句,况其他乎?抑位生平行路之日多,读书之日少,偶得佳句,辄复沾沾自喜。近年略知收敛,以期不懈而及于古,并愿多读书以广其识,而旧时习气尚未全除。今兹所言,正乃切中其弊:“愿邓将军捐弃故技,更授要道。‘谨以此言书诸绅矣。今年仍与鹭庭太史公同往扬州,未知明年又在何处。重承关念,附及此言。乌戍程君拱宽七言近体颇佳。禾中则更寥寂,何日一棹南湖,细扫青苔之榻?位虽不胜杯勺,犹当谋斗酒以歌太守醉也。”舒年十岁即下笔成章,年十四随父翼官粤西永福令,读书署后铁云山房,因以自号。
于观察诗文登于莲亭观察克襄,风雅工诗。归田后,爱武林山水之胜,移家来居。赋《自寿》诗云:“古稀历过四年余,为爱西泠筑室居。策杖闲行同辈少,杜门却扫世情疏。湖山杳霭堪游目,花木幽深且读书。乐趣思寻周茂叔,清风皓月自如如。”观察著有《铁槎诗存》,钱塘周雨亭观察澍序称其“险夷一视,无非中正和平之意,以写缠绵悱侧之音”,信然。
香屑集华亭黄<广吾>堂宫允《唐香屑集》,集唐诗九百四十二首,各体皆备。其自序集唐骈体文三千余言,工巧浑成,极才人之能事。自言应试屡黜,穷愁外侮,百感纷至,每用艳体为集句,寓美人香草之言,以写忧而寄思,盖皆未通籍时所作也。卷末自题云:“日日成篇字字金(方干)。酒浓花暖且闲吟(罗隐)。诗中得意应千首(姚合)。颇学阴、何苦用心(杜甫)。多少鱼笺写得成(刘兼)。
直应天授与诗情(陆龟蒙)。《阳春》唱后应无曲(黄滔)。尽是人间第一声(崔涂)。“其自负亦不浅矣。
李忠定公咸丰元年,福建巡抚徐继畲奏请以宋臣李纲从祀文庙,礼部议准从祀文庙西庑,在先儒胡安国之次。其大略云“查历代从祀诸儒,皆以德行纯懿、有功经学者为要。至我朝康熙年间,以宋臣范仲淹从祀,始于道德学问之外,兼取经济非常之才,盖圣门政事之科,原与德行文学并重。厥后,雍正年间,以汉臣诸葛亮从祀,道光年间,以唐臣陆贽、宋臣文天祥从祀。此四人者,皆经纶弥天壤,忠义贯日月,列于从祀巨典,诚圣朝教忠之至意也。兹查李纲仕宋,历官观文殿大学士,忠言谠论,定倾扶危,仓卒尚守围城,刺血以草奏疏,力排和议,躬佐中兴。《宋史》称其负天下之望,以一身之用舍,为社稷生民安危,而不知身之祸难;屡濒于死,而爱君忧国之心终有不可夺者,可谓一世之伟人。史笔昭垂,洵为千古定论。至其生平著述,为该抚原奏所称者,有《易传内外篇》、《论语详说》二种,原奏所未称者,有《中兴至言》、《建炎类编》及《乘闲志》、《预备志》各种,今皆不传,仅存其序于集中,其为文渊阁所著录者,惟《梁溪集》八十卷及《建炎时政记》二种而已。臣等细观其文集、奏议,于政治得失,言之深切著明,纯忠亮节,皎然不磨。核其品学、经济,实与诸葛亮、陆贽、范仲淹、文天祥相等,自当一体崇祀,以奖忠义”云云。
胡霖若乌程胡霖若孝廉缙,少负才名,阮文达公督学吾浙,试诸生《十台怀古》诗,胡居最。尝祈梦西湖于忠肃公祠,见镜中有“会元”二字,乙丑闱后,报录误以会元胡敬名姓相似,驰报捷元。是科孝廉卷以额满见遗,取誊录第一,未几即卒,盖梦已兆之矣。其友归安郑梦白中丞祖琛悼以诗云:“《十台》诗句动公卿,长爪通眉太瘦生。花信满城飞不到,一生名姓误韩拥。”
桃廉访桐城姚石甫廉访莹,负经济之学,尤长于论兵。道光二年,为县令台湾,兼摄南路同知。时大府以前台道叶世倬言,欲改班兵为召募,总兵观喜疑不能决,就廉访问策,为议上之,观公以为然。叶公旋擢闽抚,面对犹及此事,上命与总督筹之。三年,赵文恪公来督闽、浙军,见此议乃罢。其议大略以为:“台湾自康熙时入版图,迄今百余年,设立重镇,水陆十六营,弁兵一万四千有奇,皆调自内地,三年更易,既有兵糈,复有眷米,岁费十数万,天庾正供不少惜,此何所取而必为之哉?盖尝推原其故,窃见列圣谟猷深远,与前人立法定制之善,不可易也。夫兵者,凶器至危,以防外侮,先虑内讧。自古边塞之兵皆由远戍,不用边人,何也?欲得其死力,不可累以室家也。边塞,战争之地,得失无常。居人各顾家室,必怀首鼠,苟有失守,则相率以迎。暮楚朝秦,是其常态,若用为兵,虽颇、牧不能与守。故不惜远劳数千里之兵,更迭往戍,期以三年,赡其家室,使之尽力疆场,然后亡躯效命。台湾,海外孤悬,缓急势难策应,民情浮动,易为反侧。然自朱一贵、林爽文、陈周全、蔡牵诸逆寇乱屡萌,卒无兵变者,其父母妻子皆在内地,惧干显戮,不敢有异心也。使罢换班之制改为召募,则与台人守台,是以台与台人也。设有不虞,彼先勾接,将帅无所把握,吾恐所忧甚大,不忍言矣!且兵必使常习劳苦,屡陷危机,庶不致畏葸而却步。此惟班兵则能之,虽不免调发之烦,养赡之费,而恃此以保障全海,其利甚大。若召募,则其害不可胜言,并无所利可以决所从违矣。”廉访尝言:“近时武人,大都习为文貌,弃戈矛而讲应酬,以驯顺温柔取悦上官,文人学士尤喜之,以为雅歌投壶之风。
嗟乎!行阵之不习,技艺之不讲,一闻炮声,惊惶无措,虽有壶矢百万,其能以投敌人哉?驯弱如此,无宁粗猛。粗猛之甚,不过强梁。强梁即勇敢之资,善驭之犹可得力;驯弱则鞭之不能走矣!“语尤切中要害。
永乐大典明《永乐大典》割裂群籍,分隶各韵,原书遂多散佚。明代士人纂书梓行,亦皆芟削篇句,使后人不能见古人全书。迨我朝开四库馆,汇萃遗编,俾各书均成完帙。又复搜求浩博,参考精确,流传广远。宜乎人才辈出,著述如林,而校刊群书者,俱能详慎不苟,一变前代简陋之习也。
冯柳东冯柳东教授宰将乐县一年,即改就教官,司铎宁波。大吏重其才,将荐之朝,力辞,赋诗见志云:“邱为奉母贫常乐,彭泽辞官老益坚。”著述甚富,阮文达公为刻《补考三家诗异文疏》,徐辛庵侍郎士芬为刻《金石综例》,李昶林宫赞泰交为刻《论语异文疏证》。故其诗有“厚禄早看同舍贵,新书难得故人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