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字是修,以字行,泰和人。是修初舉霍丘縣訓導,入見太祖高皇帝,擢周府奉祀正。 (「擢周府奉祀正」,「祀」原作「祠」,據舊鈔立齋錄改。) 建文初,有告言王府過失事, (「有告言王府過失事」,「過」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王府官屬皆下吏,是修以嘗諫得免。改衡府紀善,預纂修於翰林,數論國家大計及指斥用事者。眾怒,共挫抑之,是修屹不為動。太宗皇帝既渡江,駐金川門,宮中悉自焚。明日,留書其家,別友人江中隆、解大紳、胡光大、蕭用道、楊士奇,且付後事。暮,入應天府學自經,六月十五日也。又明日,太宗皇帝即大位。數月,御史言:「是修不順天命,請加誅戮。」上曰:「彼食其祿,自盡其心。」一無所問。 (楊士奇是修傳。)
王叔英,字原采,號靜學,黃巖人。少年豪氣不屈,為文嚴重通和。洪武丁卯,辟仙居訓導。丁丑,改德安府學。及入修撰於翰林,嘗薦士奇為學士於朝,士奇由是獲用。壬午夏,客死廣德州。其妻死於獄,二女亦死於井。叔英之將死也,沐浴具衣冠,作絕命詞序及漸詞。初,叔英與同郡林佑、方希直友善,叔英有文若干篇,佑序之。未幾,佑先没,既而叔英死,希直亦繼死。士奇欲纂集叔英文,求無完藁。 (成化間好事者收拾,十無一二。) 重修王修撰墓記:去廣德城西五里許,王修撰墓在焉。修撰,故台州人,姓王氏,名叔英,字原采。有氣節,仕建文朝為文字官。未幾,文皇帝南巡,原采募丁壯廣德,道自經而死。死時嘗自為序文曰:「生既久矣,未有補於當時;死固徒然,庶無慚於來世。」又自為詞曰:「人生穹壤間,忠孝徒然全。嗟予事君父,自省多過愆。有志未及竟,奇疾忽見纏。肥甘空在案,對之不能咽。意者造化神,有命歸九泉。嘗念夷與齊,餓死首陽巔。周粟豈不佳?所見良獨偏。高高蹤遠繼,偶爾無足傳。千載史臣筆,慎勿稱希賢。」尋有詔治奸黨,二女赴井死,其妻繫獄死。人為上其所賦詩,上曰:「彼食其祿,自盡其心。」乃實不問。初,原采將死,以書抵祠山道士盛希年,曰:「可葬我祠山之麓。」希年卒收葬之。蓋原采、希年同台州人,故托以後事。正統中,少師楊公士奇題其墓曰:「嗚呼!故翰林修撰王公原采之墓。」且為文以祭之,曰:「先生之學,聖賢是師;先生之行,綱常是持;先生之心,金石其貞;先生之志,霜雪其明。浩然歸全,乘雲翩翩。我懷先生,崇山大川。祠山之藏,既固且深。遙致觴奠,神其來歆。」蓋原采嘗薦楊公建文朝,以後事定,故及此。原采死,無後,墳墓陵夷,鞠為丘莽,所可識別者,僅有楊公之碑而已。周瑛初為進士時嘗聞其事,於其鄉諸縉紳及官廣德者,以特羊祭於其墓。繼而訪諸故老,得其遺事而詳云:原采入廣德,未幾,車駕渡江,郡人皆出走。原采募丁壯番上,遇兵部尚書齊泰來奔,皆潰歸。原采以齊為二,令州人執之。既至,告以故。其夕,原采引決。死時年未四十。蓋其見理之明,殺身之勇,處死不亂,良由有所養,非若一時忙迫失據,計出無聊而自經於溝瀆者之比也。因念其行義之篤,且悲其無後而為修治其墓,並述其事,以告後人。或議之曰:「原采,建文臣,子不為諱而表章之,非罪耶?」瑛曰:「不然也。自古忠臣義士各為其主,原采仕建文朝故忠於建文,若仕於太宗朝其忠於太宗也必矣。况兩朝天下,皆太祖高皇帝所經營之天下,兩朝臣子,皆太祖高皇帝所培植之人物也。譬如天地分為四時,凡禽感時而鳴者,雖有春秋之異,要皆造化中物,未可舍此而取彼也。」議者謝曰:「子之言是也,麗牲有石其鑱諸。」廣德州知州莆田周瑛記。
楊士奇簡問廣德州官,訪王靜學葬所:「翰林院修撰王叔英先生,洪武三十五年六月二十七晚卒於廣德州,就葬於彼。未知在寺中在觀中住,但聞臨卒時囑所下處姓潘師兄為葬之,近祠山上下。今煩詢問其墓。」
顏瑰,字伯瑋,廬陵人。楊士奇亦廬陵人,過沛縣,悼伯瑋云:「伯瑋,其先出唐魯公之後,伯瑋為沛令。太宗皇帝舉師靖難,所過郡縣皆歸附,伯瑋度不支,遂不出。時惟一子在側,預送之出走。遂入,衣冠南望拜,自經。其子不忍去,父已死,亦死之。事具國史。僕於伯瑋有故,過沛, (「過沛」,「沛」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悼之詩云:『平生金石見臨危,就義從容子亦隨。千載山河遺縣在,一門忠孝史官知。故鄉住近文丞相,先德傳從魯太師。欲酹丘墳何處是?離離芳草泪空垂。』」和楊少卿韻:「父子捐生總蹈危,精魂常與日光隨。縣南荒隴遺民識,地下丹心故老知。雙節名家先世德,四忠同郡後賢師。古今載筆皆公道,共使清名百代垂。」
高巍,山西遼州人。洪武十五年入學,十七年旌表孝子,尋除督府試左斷事。十八年八月初一日,上表陳策,欲墾河南、山東、北平兵後荒田及抑末技,慎選舉,皆名器數事,上嘉納之。後因斷事不稱旨,當罪,以「議賢」發貴州關索嶺千戶所充軍,仍許以侄代伍。建庶人初立,上書陳情,乞歸田里。既而有詔求賢,遼守王欽辟舉, (「遼守王欽辟舉」,「辟舉」原作「郡學」,據舊鈔立齋錄改。) 禮送赴銓曹。北兵起,獻策,欲以弱藩王之權。差參贊征虜大將軍、曹國公李景隆軍務。修書詣北軍講解,不聽。乃歸景隆軍,駐劄德州。俄,戰敗,與督餉參政鐵鉉在臨邑盟誓,招兵協同守濟南。又從征晉陽、雁門等處,後聞京師已平,經死於驛。
鄭恕,年五十六,台州府仙居縣二十六都人。由訓導舉蕭縣知縣。 (「由訓導舉蕭縣知縣」,「知縣」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是年八月十七日典刑凌遲。妻彭氏,年四十七,并妾夏氏,女百家奴,年五歲,俱送浣衣局。男濂,濂男楷,侄韞,韞男申湛,俱發北京種田。男湜,永樂七年三月內,侄汲,八年二月內,各病在監,故。
太宗皇帝既即位,革建文元年、二年、三年、四年年號,仍稱洪武三十二年、三十三年、三十四年、三十五年。其故皇太子及妃,稱皇兄懿文皇太子、皇嫂懿敬皇太子妃,建文君廢為建庶人。詔曰:「昔我父皇太祖高皇帝,龍飛淮甸,汛掃區宇,東抵虞淵,西踰崐崘,南跨南交,北際瀚海。仁風義聲,震蕩六合,曶爽暗昧,咸際光明。三十年間,九有寧謐,晏駕之日,萬方嗟悼。煌煌功業,恢於湯武,德澤廣布,至仁彌流。侄允炆以幼冲之資,嗣守大業,秉心不孝,更改憲章,戕害諸王,放黜師保,崇信奸回,大興土木。天變於上而不畏,地震於下而不懼,災延承天而文其過,飛蝗蔽天而不修德。益乃委政宦官,淫泆無度,禍機四發,將及於朕。朕為高皇帝嫡子,祖有明訓:『朝無正臣,內有奸惡,王得興師討之。』朕遵奉條章,舉兵以清君側之惡,蓋出於不得已也。使朕兵不舉,天下亦將有聲罪而攻之者。允炆曾不反躬自責,肆行旅拒。朕荷天地祖宗之靈,戰勝攻克。擣之於壩上,殲之於白溝,破之於滄州,潰之於藁城,鏖之於夾河,轥之於靈璧,六戰而已不國矣。朕於是駐師畿甸,索其奸回,庶布周公輔成王之義。而乃不究朕懷,闔宮自焚,以自絕於宗社,天地所不庇,鬼神所不容。事不可以中止,朕乃整師入京,秋毫無犯。諸王大臣謂朕太祖之嫡,應天順人,天位不可以久虛,神器不可以無主,上章勸進。朕拒之再三,爰乃俯徇輿情,已於六月十七日即皇帝位。大禮既成,所有合行庶政並宜兼舉。
一、今年仍以洪武三十五年為紀, (「今年仍以洪武三十五年為紀」,「洪武」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其改明年為永樂元年。
一、建文以來祖宗成法有更改者,仍復舊制。刑名一依大明律科斷。
一、奉天征討將士,數年以來從朕征討,披堅執銳,櫛風沐雨,忠義奮發,屢戰屢勝,翊輔成功,勤勞甚矣。簡在朕心,宜速論功陞賞,用酬前勞。
一、自洪武三十五年七月初一日昧爽以前,官吏軍民人等,有犯除謀反大逆,謀殺祖父母、父母,妻妾殺夫,奴婢殺主,謀殺、故殺人,蠱毒魘魅,毒藥殺人及見提奸惡不赦外,其餘已發覺未發覺,已結正未結正,罪無大小咸赦除之。敢有以赦前事相告言者,以其罪罪之。
一、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以後,周、齊、湘、代、岷五府被誣陷。時文武官員軍民人等連累致罪者官復原職,已故者,文官優免其家差役,武官子孫承襲,民充軍者復還原籍為民,軍發邊遠者仍還原衞,為奴者即放寧家,入官田產照數給還。
一、遞年為事煎鹽、買馬、當站,及充遞運、 (「遞運」,原作「遞運所」,據舊鈔立齋錄去「所」字。) 水夫、皂隸、膳夫人數,一體赦免,各放寧家。
一、建文年間,上書陳言有干犯之詞者,悉皆勿論所出,一應榜文條例,盡行除毀。
一、山林隱逸懷材抱德之士,有司詢訪以禮,敦請赴京,量才擢用。其有志尚閑逸不願出仕者,具實來聞。
一、鰥寡孤獨,有司依例存恤,毋令失所。民年七十以上及篤廢殘疾者,許令一丁侍養,若饑寒不能自存者,官為賑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