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来的那两位女子无疑成为这几天店里生意好的最重要的原因。每天都会有一批又一批府上的大人或是公子来寻那两位女子。但是真正能见到他们的也不过只有两三人。
第二天清早,之微特意和负责伺候她们的如月姐姐换了班,前往她们的房间打扫,服侍。因为她实在是想多看她们几眼。
当一踏进她们的房间,之微就被里面的香甜的脂粉气熏的脑袋痛。这香料初闻还好,可是呆久了不免有昏昏欲睡之感。之微默默晃晃脑袋,开始拿起抹布仔细的擦着屋子中间的黄花梨木圆桌。时不时还偷偷的瞄几眼旁边的芍药。
芍药一手抱着琵琶的尾端,另一手细细的拨弄着琴弦。脸上的妝不似昨晚那般浓重,倒显得清新可人。而行首银菊此时正端坐在小塌上,翻动着手中的舞谱,时不时还拿起笔添一两下。
“大人,这房间真是好热啊,还有窗外那些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真是心烦,都快听不清琵琶声了。”芍药心烦意乱的将琵琶“啪”的往桌子上一放,赌气的说道。
银菊眼皮都没抬,平缓的说:“这暑天又是正午,不热才怪呢。你要是因为几声知了叫就无法专注于乐曲上,趁早还是别再邺南教坊待着了。”
芍药自知理亏,却又不敢和行首顶嘴,只得做罢。为了找个台阶下,赚些脸面,只得作势看向在一旁擦桌子的之微,斜头问道:“哎,我说你不热吗?这大热天的还要干这些累活。”
“小的不热”之微脸一红,小声说道。
芍药以为她只是应对的答话罢了,觉的好生没趣,便也没再问。可是忽然,芍药愣愣的看向她。
之微被看的有些毛了,还没等说话,芍药突然叫起来:“哎,你等等”然后到她跟前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奇怪了,你为什么一滴汗都没流?”
确实稀奇,在这个大暑的天气,稍稍动一动都会出一身汗。连行首只是在阴凉下翻动着书页,额头都沁出丝丝汗珠。而之微一直都在打扫房间,竟是一丝汗都没出。
芍药摸了下之微的手,觉得十分冰凉。又摸摸她的脖颈和额头,也是如冰般冰冷。如果双手是因为泡在冷水的桶里,那额头和其他地方又作何解释呢?
“小姑娘你没生病吧。”芍药问道。
之微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在小时候便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在夏季炎热时会冰凉若雪,而在冬季寒冷时反而温暖。在东柏巷的夏天时,她从来都是因为身体久久不洗澡的瘙痒而烦恼,可是却从未出过一丝汗。她也是一直奇怪,但是还未曾被他人注意过,自然是有些不安。
“小的一直是这样的,不碍事。房间已经清扫好了,若是无事,先告退。”之微一紧张,说话语速也加快了许多,然后逃似的拎着水桶离开了房间。
待之微走后,芍药走到行首面前“大人,你不觉得奇怪吗?多稀奇的事啊。”可是行首连头都没抬,直接无视了芍药的话。
芍药见此状,悻悻的又回去摆弄自己的琵琶。
此时的行首,虽还是看着舞谱,但是却再没翻动一页。想着“当时汉朝飞燕即是冬天身体也似暖炉一般不惧寒冷,身轻如燕。而这姑娘却是一个在夏天,身体也冰凉如玉的人儿,另外模样也是少见的上乘。虽然在朴素的下人装扮中不太显眼,可是五官却是美丽精致的很。
或许,她就是转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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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之微一直都伺候着行首和芍药,一边干活一边还能听芍药的琵琶奏曲,煞是个幸事。
这天傍晚,之微和往常一样端些酒菜送到她们房里,芍药还是坐在那里练着琵琶,忽然之微觉得耳朵听到的曲调与往日有些细微的不同,别默默的念了句“是改了谱子吗?确实听起来比之前的要顺畅呢。”
芍药专心于摆弄琵琶没听到之微的小声嘟囔。可是这句话却完完整整的被行首大人听了去。
这乐谱只改了两个音符,而且起初芍药弹时感觉有瑕疵但是并无不妥,是她仔细的研究才发现改掉两个音符更和谐些。这些小的改动连她都可能分辨不出来,而这个小姑娘也就听了两次芍药的弹奏便可如此敏感的感觉出不同,这是乐感如此之好才能做到此地步。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一般,她一定要把握好机会,不能错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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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深夜,之微睡的正香,突然被旁边的小姐妹叫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她焦急不安的在来回踱步。
“这么晚了,是出什么事了啊。”之微正睡眼惺忪。
“之微啊,你闯了大祸了。就是你侍候的那两个客人,其中一个突然腹痛不止,说是吃了你送去的饭菜才会这样的,你快去看看吧。”
之微一懵,怎么可能,饭菜都是原原本本的从厨房直接端到客房的,怎么会有问题呢?。
她慌忙穿好衣服急急忙忙的跑到楼上,只见那房门开着,老板娘和当晚值夜的小婉都在那里。她心中一慌,也管不了许多,只得硬着头皮进到了房间中。
只见芍药脸色苍白,一名郎中正为她开着药方。老板娘正鞠躬不停地给行首道歉。
行首抬眼看着老板娘,声色俱利的质问着:“怎么别的客人都没事,只是芍药如此腹痛不止,连郎中都说了,只是芍药吃的这一道菜有问题,才会腹痛不止。明天是我们在京城的最后一天,还要去大理寺丞府上演奏呢,这样大的祸你们担得起吗?”
老板娘本来就是个温柔内敛的女人,如今被这样质问,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晚上就是这个丫头给我们来送菜的,我看多半问题就出在这里。”行首的手指梆梆敲了几下桌子,手腕上的翠玉桌子撞着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雅雀无声的房间里十分明显。
“不可能的,她不是这样的孩子啊。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之微你快说你有没有做。”老板娘为之微分辨道。
之微抬头“我没有,我为什么要害她,我与她无冤无仇。”
“可是这就奇怪了,难道还是我们自己害自己不成,这期间只有你有机会动饭菜,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行首步步逼问。
之微默默低头,她知道只凭自己的解释一点作用也无,确实这期间能碰饭菜的只有她一人。若是真是外人下毒,她们怕是又会怪罪客栈不安全,防范不当了。
“若是这事情闹到官府,怕是不会有人再来你这客栈。而芍药现在这情况,明天肯定也不能去大理寺丞府里演奏了。这损失你想过没有。”
老板娘面露窘色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应道“那请问您想如何处理。”
行首嘴角微扬暗笑,伸出手指向之微“我需要你客栈里的这个丫头,不过借她一天,只要满足这个条件,我可以不追究任何的罪责,这件事就算了了。”
之微猛地抬头,她不明白为何那个女人指名要她,她的眼底闪烁不安,不知道答应还是不答应。
行首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安排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你才十四五的小丫头,能做什么啊。我只不过是有另外的事情吩咐你。”
老板娘此时才心中了然,原来演的这一出只为了要用之微。她转向之微道:“之微,你可愿意答应她?”
之微想了一会儿,她不能因为自己,就连累收留她的老板娘,而且她这么小,本来也是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一咬牙点点头,看向行首“我答应你。但你不要再纠缠客栈了。”
“好,我们一言为定。”行首缓缓看向之微的眉心。心中千百计策已备好,只等她这一缕东风。
待其它人都走光了,之微瞪向行首:“你为什么要诬陷我,我根本就没有动过饭菜。”
行首笑着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半掩面轻笑:“说得这么难听做什么,我只不过想让你替我做一件事罢了。”
“什么事需要我这样的一个下贱的端水丫头做?”之微半信半疑的望向行首。
行首款款走到芍药的床边,拿起了她的琵琶和乐谱,此时的芍药已服药睡去,丝毫没有发现。然后,她将琵琶和乐谱放到之微的怀中。之微一个措手不及,只得傻傻的抱着,错愕的看着她。
行首侧着身,一手扶着她高高的发髻,一手抚着裙边。定定看着之微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要你,明天晚上代替芍药去大理寺丞府上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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