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逃走了,带着我仅有的行李和手提电脑坐当天的飞机到了向晚的城市,我忍不住要离开那个地方,那个几乎疯掉的姑娘总是折磨着我。我在上飞机前接到小筱的电话,她焦急地问我在哪啊,我说,小筱,给我一点时间吧。我平静不过的声音让她镇定下来,她问,你记起来了是吗?我说,小筱,对不起。我挂断了电话。
向晚在机场兴奋地拥抱着我,可是我发现自己没有了体温,我望着他张了张嘴,只是叫出他的名字。那个堵在我心里的那个人啊,我始终没有向他提起。我不敢再说话了。
我和向晚生活在这里,他为我过了22岁的生日,他总是对着一脸茫然的我说,宝贝,怎么了。好几次我都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却发现自己真的已经流不出泪了,我只是轻轻抱住他,抱住这个我爱的人,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好久都不再说话。
有时候我窝在沙发上发呆,常常是一整天不说话,向晚焦急地抱着我说宝贝,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我听着他叫我宝贝,在心里说向晚,你说你爱我吧,你说你爱我然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吧。我们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了。可是我很疼,想到那个字就疼,然后没有对他说,只是听着他叫我宝贝,听着他说我是他最重要的宝贝。
四月来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心在慢慢死亡,那里住着一个死去的灵魂,我亲爱的双生花姑娘,她死在我的身体里了。我看到自己在17岁之后变的苍白没有颜色的脸,空洞的绝望的眼神,那个总是对着天空很久都无法流下眼泪的姑娘,在她破碎的身体里竟然掩埋了一个死去的爱人。她在葬礼上出现的时候,萧伯母哭着给了她一耳光,在大厅里在她所有的同学面前,萧伯母说你满意了吧,林若亚,你诅咒我儿子你满意了吧,他现在死了,他去看完你就出事了,你现在满意吧你个恶毒的女人。席瑾和小筱在一旁扶着她,想要带她走,她定了定,终于对面前哭泣的女人和萧桐的女朋友,对她曾经的好朋友末暖和浅浅说,对不起。
她默默地站在席瑾身边,被他扶着走去灵堂。身后传来的哭声不知道是谁的,但是她知道,有一个声音她再也听到不到了。她的灵魂就这样死去了。
那段时间里,向晚接了公司的一个大的计划项目,他总是工作到很晚,我陪着他,直到他心疼地从沙发上抱起已经睡着的我回房间。其实我只是闭上了眼睛,我觉得很累,却说不出来。他哄我睡觉,轻轻叫我宝贝,乖乖的,快睡吧。有几次我差点对他说我睡不着了,我睡不着了,我的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死去的人了。可是我终于只是抓住了他的手,然后闭上了眼睛。
其实,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着向晚,因为我发现我竟然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了。和他一起散步,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的时候,我都感觉到无比的平静。这或许是我人生最最平静的时刻,我当初或许是真的很爱他,那至少是我还是充当着苏微央的角色时,我肆无忌惮地做个任性的人。我明白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是永远都无法忘记了,只有可能慢慢的,想不起来了。
那个四月过的很快,向晚也习惯了我的沉默不语,当他在唤我宝贝的时候,我开始有期待,期待他会说一句爱我,然后我们就一辈子这样在一起吧。我走不动了,哪里都不想去了,可是生活却不愿意这样放过我。
向晚去上班了,我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房子里没有任何声音。我听到有人在开门,然后一个漂亮的女人拖着行李箱走进来,手里拿着钥匙。她望着我,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一旁,以高贵的女主人的姿势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然后缓缓吐出几个字,你穿了我的拖鞋。我站起来把拖鞋还给她,然后起身回房间,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真的没有感觉。我安静地在房间里收拾我的东西,我抚摸着上面还残留有向晚的味道,她走进来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应该早点回来收拾这里的,让苏小姐在这里做客却要照顾我男朋友,真抱歉了。我没有说话,慢慢把向晚的衬衣一件件折好放在衣柜里,她看了我一会转身回到客厅里。收完了我所有的行李,拖着行李箱走出来。女人仍然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那咖啡杯是我和向晚一起去买的,可是还有一只却被她仍在一旁的垃圾娄里。那一对咖啡杯如今分隔两地,我怔怔地望着她,她开口说话了,苏小姐,谢谢你在我离开的时候照顾我男朋友。我很平静,真的,我过去慢慢把钥匙递给她,跟她说,秦兰,其实向晚一直爱你。
这或许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对我爱的人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帮他说出这句话。我拧起行李慢慢离开那间屋子,没有犹豫。我不想通知向晚了,他或许正在努力工作吧,他很忙,他回到家后看到自己深爱的女人回来了,一定会很幸福吧。他会很幸福的,至少秦兰回来了。
是到了该我离开的时候了,所有的人都走了,我却傻傻地站在那里以为他们还会回来。直到最后自己才明白,有些人是注定会离开你,有些人是你注定也等不到的。
有些人说了再见,就一辈子不会再见面了。有些人说还会回来,其实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抬头望着这天,如同我15岁那年宜昌的天,明亮的,我对自己说,小若,再见吧。
再见吧,那些记忆,那些旧时光,那些人。
再见,开始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