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瑾在学校的操场上将迎面和女朋友一起走来的萧桐打了,他难以忍住自己的愤怒与痛苦,狠狠地对着萧桐的脸重击了一拳。萧桐在一面茫然之后转而开始愤怒地对席瑾咆哮道,你干什么,发什么疯呢。可是席瑾顾不得这么多,他一想到还在医院里的小若,他一想到小若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就捏紧了拳头又是一拳。他说你知道吗你,小若,小若她……这个大男孩在樱花盛开的季节里,终于止不住他的眼泪,蹲在偌大的学校操场上独自哭起来。他是多想好好保护小若啊,他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带她回家,为什么不能照顾好她。萧桐的脸色如同被漂白的纸,失去了往日胜利的颜色。
那几日里她总是反复念着一句话,我恨你,我很恨你。然后对着空病房大笑。当隔壁的床铺住进来一个中年妇女之后,她便不再自言自语。小筱请了好几天的假照顾她,看着她每日神志不清地说话,眼神呆滞的样子。直到听到她清楚地说出那个句子,我恨你到死,我恨你到死啊。有好几次小筱看到她给萧桐打电话,然后对着电话突兀地说我诅咒你,萧桐你一定不会好过的。小筱跑过去夺下电话,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话,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隔壁床铺的妇女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每日对来看她的人滔滔讲述着她是如何住院的,她的女儿多么多么的能干,她的丈夫有多爱她。后来,她们渐渐习惯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有一次那个女人说,姑娘,你生的什么病啊。小筱在一旁连忙站起来接话,阿姨,我妹妹是阑尾炎开刀。哦哦,现在应该不疼了吧。女人就继续说着,小筱却终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怎么会不疼,可是她也无法说出口来,冷漠在一旁的她终于开口道,不疼了。女人大概是发现她们都是不爱说话的姑娘,于是便很少再与她们搭话。
那日下午的天气很好,她坐在轮椅上被小筱推到窗户前,外面院子里的三颗樱花树全部开了,粉红的花瓣落满了草地,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子在下面捡着花瓣。她怔怔地望着天,那么的蓝,丝毫没有改变。有人进来了,她忽然感觉到那个人身上的味道,熟悉的让她无法抗拒的味道。那人叫她的名字,她很久都没有回头回答,那人说,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当她开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可以保持这么平静了,如同那个下午苏夏面对自己的亲妹妹和丈夫相爱时的那种平静,如今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可以说明她内心的情绪,不知道这是一种可怕,还是一种前奏。她叫他的名字,萧桐。于是他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说,我在。
萧桐。
我在。
萧桐。
我在。
你为什么还不死。她如此坚决地说出这句话,她整日里诅咒他的话,她说,我恨你到死,你怎么还不死呢,我最亲爱的爱人。萧桐望着她,她茫然空洞的神情,忍不住的情绪,终于,时间仿佛是经过了一万年般的漫长,她听到他说,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
刹那间她内心的坚硬就融化了啊,她等了这么久,只不过是想听到他对她说一句对不起而已,她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要被加上那些罪名,她不过是想听到他的一句道歉话,哪怕曾说过有多么的恨他,只不过是因为难以释怀的心结。如今她听到了,她忽然觉得满足了,曾经那一切仿佛都不重要了,一切的一切的人们所给过她的伤害她都可以不再记得。她忍住自己难以形容的情绪,轻轻说,你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大声叫小筱的名字,小筱和席瑾从不远处跑来,推她回房间了。
小筱看着她苍白的嘴唇,说,若,都三点多了,你该吃点东西了。她说嗯,我饿了,我该吃点东西了。他们朝病房的方向走去,而萧桐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