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坐在房间里,没有开灯,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与空气。小筱每天都会过来敲几次门,我反锁了门不想见任何人。屋子里的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烟的气息,放在地板上的玻璃杯倒在一旁,水散了满地。好几次我听到席瑾在外面说话,他说微央,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可能很难接受,但是你不要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你出来好么。我暗暗在问他们所有人,这样又是何必,当初是多么坚决地隐瞒我真相,可是却忽然告诉我。我只是个空白的玻璃娃娃,连记忆都没有的木偶玩具,你轻轻一捏就会破碎的孩子,可是你们就这样让我了解了真相,没有丝毫的征兆,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我如同是站在空旷的阳光普照的草地上享受我简单的生活,忽然间所有的希望都消失了再也看不见,你们让我感觉到世界就在一瞬间变的暗淡无光。我说,能不能给我一个过渡的时期呢,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过渡阶段也好,至少不要让我感到这样仓皇而来的恐怖。
第三天晚上我终于打开了门,妈妈,小筱,席瑾,王皓,所有的人都坐在客厅里望着我。他们过来围住我,我说我现在很饿。
妈妈和小筱的眼睛通红,我轻声对妈妈说,妈,以后不要让我这样忽然地接受过去好么,给我一点时间来接受,好么。
安静了几日之后,席瑾开始带我出去散步,我不再拒绝与他交往,这并不是为了符合妈妈的心意,只是因为我忽然感觉到自己是多么薄弱的力量,在最脆弱的时候我也是需要有人能够陪在身边的。席瑾是细心的男子,他会煲一手的好汤给我补身体,他做饭的时候妈妈会很安心地笑,和他一起逛街聊天的时候我的心静的如同湖水。有时候我通宵赶稿子,只为了那微薄的稿费,他会很心疼地跟我说,别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等我毕业后就会去父亲的公司上班,我会好好疼你,不让你这么辛苦。
可是席瑾,你又怎么会知道,我这样不停地写不停地写,用我敲击键盘的声音来掩饰我的害怕,我只是想用这些苍白无力的文字来让自己安定下来,以至于不再恐慌。向晚说,你这样会让自己疯掉的。
向晚:微央,别太偏执,人人都是有记忆的,没有什么可怕的。
微央:我已经不害怕了。但是我感觉很空,很空,很庞大的一种空旷,没有底的空。
向晚:其实忘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这样忽然而来的记忆会让你承受不了的。微央,出去散散心吧,找个安静的地方,离开熟悉的人,自己安静一段时间。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
微央:我已经累的无力动弹了,连离开这里的气力都没有了,甚至连呼吸这里空气的力气都快要丧失了。我真的没有想过,我竟然是这样懦弱。
向晚:你并不懦弱,真的。你只是忽然之间迷了路,所以很惶恐。别担心,适应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
微央:但愿吧。我现在也只能这样说了。
向晚:这样吧微央,来我这里玩吧。如果你相信我。
微央:呃?
向晚:我这里有很蓝很蓝的海,很晴朗的天空,你可以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当作给自己放松心情。
我默默点上一支烟,看向晚描述着他生活的海边城市,我似乎看到自己站在海边时安静的脸。或许去向晚的城市看看,真的能让自己放松下来。我定好了去向晚那里的机票,席瑾得知消息后要求和我一起去,他的理由是担心我的安全。我说,我已经是大人了。
可是微央,他是网络上的人啊。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是这种思想啊。我暗笑他小孩子心理。然后他说,我最担心的,其实是你能不能够照顾好自己,会不会按时吃饭,你的身体情况。
若是有那么一个人,你在他心里,他每日所思所念的人是你,他所担心的也是你,只是为了能够让你生活的更加安逸,让你吃的更好睡的更实,那么这个人对你的好就是你没办法偿还的。我对他说,我保证每天给你一个电话,好么。
安抚了席瑾和妈妈之后,我带着简单的行李准备暂时离开这里。小筱叮咛了我很多事情,我知道他们更多的是担心我会不会想的太多。我想这次的短暂旅途应该有个好心情,我应该给自己放一个长的假期。我坐在窗边的位置,整个城市在视线中缩小,这是我在失忆后的第一次单独旅行,我只身飞往海边的城市没有丝毫的害怕。
两个钟头后到达机场,我拧着行李箱走出来然后拨通向晚的电话,我说我是微央,我到了。
我正在机场,你在哪?
刚出来,我旁边有一大盆绿色植物。
我想我看到你了。向晚挂掉电话时我还在四处张望着,机场大厅的灯光眩目妖娆,陌生的面孔从一旁匆匆走过。这时有人轻轻拍我的肩膀叫我的名字,我扭过头看到一张干净的微笑着的脸。
坐在向晚的车上,他放了张音乐,北欧风格的钢琴曲,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沿途的灯光略为暗淡。这个城市的夜晚有很美的天空,可以看到无数的星辰,在夏季这个燥热的季节里,吹来的风都带有海边的气息。向晚的车里有阵阵芳香,淡雅而不张扬的味道。他的眉毛有很深的纹路,轮廓分明的脸,与席瑾不同的是,向晚有简单的平头,显得很精神。
向晚带我在一家地道的饭馆品尝了这里的海鲜,虽然我吃不太习惯,但是味道却是非常好的。他说,这几日要带你好好游玩。我笑而不答,算是听从他的安排。他要了两瓶冰镇啤酒,我举杯敬他,手腕上的银镯子滑落至手臂处,不小心露出暗红色的伤疤。我慌忙放下手,看到向晚探视的眼神,对他说,我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呵呵。他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然后举起酒杯说,来,别想别的,喝酒。
饭后回到向晚的住处,装修简单但是有品位的两人公寓,沙发是紫红色的,这种颜色应该是一个女人挑选的。屋子收拾的整洁而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品,空气了淡淡的烟草香味。向晚为了准备了客房,是白色的床单,看来很少有人来他家里,连床单都是新买的。我忽然想好好洗个澡,洗尽身上的尘土和烦恼。
他的浴室里没有复杂的保养品,安利沐浴露是我喜欢的,我感觉到水温的味道,似乎都带有海的气息。这个城市与我生活的城市截然不同,连空气都轻柔许多。我在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后用浴巾擦头发,向晚从厨房端出大盘的水果沙拉来。我说,很少有这么喜欢吃水果的男人呢,晚上都会做沙拉。向晚淡淡一笑,然后说,以前我女朋友每天都要吃沙拉,我也准备习惯了,现在每天买回来的水果都很少吃。他的笑容显得无力起来。他从柜子里拿出红酒,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偶尔抽根烟,气氛很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