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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赐光绫萧后生妒 不荐寝罗罗被嘲

诗曰:

莺喜绸缪燕喜亲,花枝亦愿领芳春;

谁能冷落温柔里,却让风光属别人?

又云:

冷眼角中难放火,热心窝里肯容冰;

巫山岂少留浓梦,只恐留时云雨憎。

话说炀帝同萧后在月观,半夜里追论往事,良久方寝。次日起来说道:“昨夜光景清幽,殊快人意。”萧后道:“亏柳青与雅娘,这一段点缀得有趣。”不多时,吴绛仙、袁宝儿众美人俱走来,闻知此事,都笑做一团。炀帝随叫过柳青与雅娘来问道:

“你二人有何情趣,昨夜那等高兴?”二人跪在地下没得说,只是嘻嘻的笑。萧后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各得其乐也!陛下那里就断得他们没情趣?”炀帝笑道:“就有也是些干清寡趣。”大家又笑了一回,炀帝方将二人放起说道:“不要因他们误了我们这样好天气,且商量到何处去饮酒方畅。”萧后道:“此观中最疏敞有趣,何必又思别处?炀帝道:“正是。”就有个留住念头。

只见袁宝儿说道:“迷楼中绿肥轩看新绿,倒也应时。”炀帝道:

“朕到忘了,还该去看新绿。”遂传旨绿肥轩排宴,就要往迷楼中去。原来这月观与宫相连,虽赐吴绛仙住,萧后可以据得。炀帝若在月观,少不得要与萧后同寝。若到迷楼,乃淫荡之处,姬妾众多,未免近狎,不便居住。故萧后只愿炀帝在月观中游玩。

谁知炀帝一心却机会要到迷楼中去淫纵,听见袁宝儿说看新绿,便就着机儿要去。萧后不知炀帝有心,只恨袁宝儿多嘴。此时虽不说破,腹中却有二十分不喜。袁宝儿出於无心,见炀帝依了他的主意,便欢欢喜喜,叫人打点。不料萧后在傍冷眼相看,只道他恃宠骄矜,更加不快。不多时,众宫人打点停当来请,炀帝就要同上辇去。萧后道:“妾不去罢。”炀帝道:“御妻为何不去?”萧后道:“妾去恐怕与众美人游的不畅。”炀帝道:“御妻说得好笑,朕与御妻同乐,怎么管他们畅不畅。”萧后道:“不是妾多管他们不畅,陛下如何得畅?”炀帝笑道:“御妻到也多心,朕那里是这样人?”萧后笑道:“妾本要凑趣,陛下到疑妾多心。”大家又笑了一会,方才同上辇,望迷楼来。到了绿肥轩前,只见落红满地,树树枝上,都换了碧玉般初生的嫩叶。炀帝临轩一望,果然是黄深绿浅十分可爱。怎见得?有诗为证:

春去应无几,园林事已非;

乍观红寂寂,一望绿依依。

叶叶含烟嫩,枝枝带雨肥;

漫愁颜色浅,流影更芳菲。

炀帝赏玩良久,大喜道:“新绿到这等好看,就如美人脱去艳服,换了浅淡妆束一般,别有一种风情,令人目爽。”萧后道:

“果然清幽胜於月观中多矣!袁宝儿之功多矣!”须臾排上宴来,二人并坐而饮,众美人一齐歌舞。袁宝儿因见萧后言语有醋意,知道怪他多嘴,那里还敢作声,只随众歌舞献酬。众美人见袁宝儿不开口,大家也不敢十分多讲。炀帝饮了半晌,虽与萧后说些闲话,然不见众美人调笑,殊觉冷淡,再饮得数杯,便有几分醉意,随立起身来到各处闲走。原来这迷楼中,最是委曲,转一转便另开一个世界,虽相去咫尺,却急忙寻觅不见。炀帝闲走了一会,等萧后眼不见,竟转到一层幽房中,叫一个宫人悄悄将袁宝儿唤来,说道:“你今日为何没兴?”袁宝儿道:“因有兴多嘴,说了看新绿,惹娘娘怪到如今未了,那里还敢有兴?”

炀帝道:“娘娘不曾说甚么,如何就知是怪你?”袁宝儿道:“娘娘先说恐怕众美人不畅,又说不如月观多矣,又说看新绿是妾之功,不是怪妾是怪那个?”炀帝道:“怪也凭他,有朕做主,料不敢十分难为你,且出去将他耍醉了,送他还宫去,好让大家快活吃酒。”袁宝儿说道:“要耍娘娘吃酒,须叫吴绛仙他们去,妾是不敢。倘然识破,一发怪深了难处。”炀帝道:“这也说得是!”遂叫宫人又将吴绛仙叫了来,说道:“朕急欲同你们畅饮一番,不期连日俱被娘娘恋定,你可出去灌他一醉,好送了回去。”吴绛仙说道:“万岁不要没情,娘娘平日待妾等最好,岂可因今日一句讥诮之言,便生冷淡之心?”炀帝道:“朕也不是冷淡,只是同你们玩耍,娘娘在此,未免不便,故有此意。”吴绛仙道:“万岁与妾们朝夕皆可玩耍,何必在此一时工夫,定要灌醉娘娘。”正说未了,“呀”的一声门响,萧后忽然走到面前,原来萧后忽不见了炀帝,初犹道是去净手,过了一歇不见来,方疑心是躲,一歇儿又不见了袁宝儿,再一歇又不见了吴绛仙,心下便忿然不快,随亲自到各处来找寻。正寻不见,不期事有凑巧,才走得几步,忽见一个狮子猫,赶着一个蝴蝶儿乱扑,那蝴蝶翩翩的往前飞去,狮子猫紧紧的在后赶来,萧后遂信步随着猫与蝴蝶走来,偶到一层幽房,听得里面隐隐有人说话,急忙用手推开门看。只见袁宝儿立在一旁,吴绛仙站在炀帝面前,指手画脚的说话,刚刚听得“灌醉娘娘”四字,只道是吴绛仙算计他,那里知原是一团好意,便忍不住大声嚷道:“吴绛仙,我待你也不薄,为何在背后算计要灌醉我?”炀帝与吴绛仙、袁宝儿猛看见萧后突然走来,先觉有十分没趣,又见萧后发出话来,甚不好处。吴绛仙虽然说得都是好话,心下不慌,但一时没话答应,又不好分辨是炀帝要灌醉,我在此劝;又不好推不曾说,只得低了头不敢作声。萧后见吴绛仙不做声,一发认真了是算计他,便又嚷道:“你们整年累月,在此受用,我半字儿也不管闲事,那些碍暇,倒要将我灌醉?”炀帝没奈何,陪着笑脸说道:“御妻不要错怪了人,其实不曾说御妻甚么?”萧后道:

“好端端饮酒,不是说妾,陛下三人却私自在此何干?”炀帝道:“朕因醉了,散步至此,偶与宝儿、绛仙相遇,何敢谈论御妻!”

萧后道:“妾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又不是谁人搬唆是非,如何赖得没有?”炀帝道:“说虽说了两句,实是称赞御妻贤德之处。”

萧后道:“若肯称赞,到不要将妾灌醉了?”炀帝道:“灌醉二字,有个缘故。朕因自家醉了,故对绛仙说道:‘娘娘全不曾吃酒,须灌醉了方不辜负这样好天气。’绛仙道:‘娘娘待我们最厚,怎敢大胆灌醉。’不期御妻走来,止听见灌醉二字,不由不着恼。”

萧后道:“恼有何用?千不是,万不是,总是自不该讨人奚落。”

炀帝道:“那个敢奚落御妻?御妻不要多心。”萧后道:“妾原不肯来,也是陛下自不是假意邀来,到误了与二位美人这半日快活。妾再不早去,只等灌醉了方走,便太觉没趣。”说罢竟抽身要回去,吴绛仙慌忙拦住说道:“娘娘请息怒,贱妾等蒙娘娘何等看觑,时时感激不尽,焉敢在背后说长道短,此心惟天日可表,望娘娘细察。”炀帝又帮说道:“吴绛仙实乃好意,朕可以代他发誓。看来都是朕的不是了,望御妻宽恕罢。”萧后虽然不快,是炀帝再三小心,也没法奈何,只得说道:“既不是说妾,倒是妾误听了。”正说未了,忽一个内相来奏道:“光禄寺造成玉薤酒,献在宫外等旨。”炀帝大喜道:“献来的正好,快开了,待朕与娘娘赔礼。”内相领旨,不多时开了酒,又排上宴来。众宫女忙忙斟了献上,只见那酒果然清香异常,十分可爱。怎见得?有《西江月》一首为证:

玉瓮酿成,小槽滴出珍珠,光浮琥珀漾珊瑚,不异琼浆仙露。

味洌好和兴趣,清香可助欢娱。不醒不醉暖模糊,添得芳香春无数。

炀帝看见玉薤酒清香扑鼻,爱之不已,随满斟一杯奉与萧后说道:“御妻不要恼了,朕赔罪罢!”萧后接酒说道:“只望陛下免嘲笑足矣,如何言罪!”炀帝道:“何曾嘲笑?御妻说杀也不肯信。只是朕已谢罪,御妻干此杯,再不消题了。”萧后道:

“既蒙圣谕,安敢再言。”遂将酒饮干,也斟一杯与炀帝说道:

“妾狂瞽不能曲揣圣意,尚望陛下海涵。”炀帝饮干,吴绛仙又

斟一杯跪下奉与萧后道:“妾犯嫌获罪,望娘娘赦宥。”萧后忙扯起说道:“我一时听差了,倒辜负美人好意。”也赐酒一杯,大家同饮干了。炀帝同萧后方才入座。众美人歌一回,舞一回,依旧欢然而饮。正是:

情到深时妒亦深,不情不妒不知心;

妒来尚有情堪解,情若痴时妒怎禁。

原来这玉薤酒,味醇而性冽,饮到口里,清香可爱,吃下肚去,但觉有些微醺之意,再不能沉酣烂醉。炀帝与萧后痛饮半晌,何止百杯千盏,情兴愈觉豪畅,并不见十分醉态。炀帝大喜道:“此酒色又清,味又美,多饮又不伤人,真酒之实也!

朕得此,可谓欢乐场之一助。”也是合当有事,正说话间,忽听得流莺一声,啼过轩去。那莺声真个啼得又娇又媚,十分好听。真个是:

花边啼过柳边迷,如管如簧高复低;

斗酒双柑何处听,一声流丽入香闺。

炀帝听见忙说道:“莺声到啼得流丽可爱,我们何不携酒到绿烟亭上去一听,也是快事。”萧后道:“有趣,有趣。”袁宝儿说道:“二三月间乳莺好听,此时绿肥红瘦,莺声老矣,听他有何趣味?”炀帝笑道:“时候虽过,其声尚自呖呖,怎见得就老。

便去听一听何妨?”吴绛仙笑道:“万岁既不嫌老,何妨一听?”遂叫众内相打点去听。谁知说话无心,听话有心,萧后见大家你也说老,我也说老,又都哂笑不已,只以为有心借莺声打觑他,满心大怒,欲要当面发作,料道有炀帝在前,嚷闹不行;遂推有事,走起身上了辇,竟还宫中而去。炀帝正要携酒去听莺,忽宫人来报道:“娘娘大怒,还宫去了。”炀帝着惊道:“又来作怪!

好好吃酒,为何竟不辞而去?”吴绛仙与袁宝儿俱惊讶道:“这是为何?”只见杳娘说道:“不消说了,一定是袁姐姐方才说莺声老,娘娘疑心嘲笑他,故含怒而去。”炀帝道:“是了!是了!

一定是这个缘故。”袁宝儿着忙道:“妾无心说莺,娘娘如何认话?若果如此,却怎生区处?”炀帝道:“不要管他,且去听莺吃酒耍子。”袁宝儿道:“这个使不得,娘娘既恼了,急须去解方妙,若竟自不理,无心到做了有心,娘娘那时要加害於妾,却将奈何?”炀帝道:“依你说,难道朕又回去求他?”吴绛仙道:

“必得如此才好。”炀帝犹捱了不肯就行,被袁宝儿、吴绛仙再三催逼,方才上辇还宫。到了宫中,竟不见萧后来迎,炀帝直入寝宫,只见萧后连衣睡在床上,全然不睬。炀帝走近面前问道:“御妻为何事怪朕,竟不别而还?”萧后道:“妾虽老,也是个中宫皇后。袁宝儿那贱婢,安敢巧借莺声讥诮於我?”炀帝陪笑道:“御妻不要着恼,他也是一时戏言,出于无心。”萧后道:

“怎么无心?他倚着陛下的宠幸,明欺我难为他不得,故敢这等放肆。陛下虽然爱他,也不要只管奚落於妾,伤了朝廷体统。”

炀帝笑道:“御妻何出此言?妃妾们不过叫他供耳目之玩,有甚么宠幸,就敢在御妻面前放肆?”萧后道:“他焉敢放肆?皆因陛下不将妾在心,故至如此!”炀帝笑道:“御妻倒也好笑,为他们又缠到朕身上来了。也罢,就认做朕的不是,朕既来陪礼,御妻也该好了。”遂亲用手将萧后扶起。萧后虽然恼怒,当不得炀帝曲意周旋,气也渐渐平了。因说道:“不是妾侮触圣心,袁宝儿、吴绛仙欺妾太甚,其实可恨!陛下既要笃夫妇之情,除非绝了这两个贱婢,妾方甘心。”炀帝道:“御妻不消恼,朕只是不用他便了。”萧后听说,才欢喜走下床来。炀帝虽满心要到迷楼去,然到此田地,开口不得,只得叫看酒来吃。不多时,排上宴来,萧后要与袁宝儿、吴绛仙打斗,酒席之间,便拿出少年的风流手段,尽情与炀帝调笑戏耍,炀帝不觉吃得大醉,同入鸳帏而寝。这一夜,萧后就像新做亲的一般,百样奉承,曲尽枕衾之妙。炀帝满心快畅,正是:

争宠偶然生气恼,承恩忽又弄风流;

可怜些子衾事,笑笑啼啼不得休。

炀帝与萧后一连欢畅了数日,大家渐渐忘情,便一个一个,依旧召众美人来侍宴。先召韩俊娥,次召杳娘,再召妥娘、朱贵儿,召到临了,连吴绛仙、袁宝儿也都召来供用。忽一日,有越溪野人献耀光绫二疋,绫上花纹突起,光彩射人,十分奇异。

炀帝大喜道:“此绫何处得来?这等精美。”遂叫野人来问,野人奏道:“小人乃越溪人,偶乘小舟过石帆山下,忽见岸上与异光飞舞,只道是宝物,忙舍舟登岸去看。到了放光处,不见甚么宝物,只有野蚕茧数堆,遂收回叫小人女儿织成衣穿。忽夜梦神人说道:“此野丝不可轻看,乃禹穴中所生,三千年方得一遇,即江淹文集中,茧所称璧鱼所化也。丝织为裳,必有奇文,可持献天子。若轻贱天物,必有大罪。”醒来犹不深信,不料织成绫子二疋,果有奇文突起,光彩射人,遂取名叫做耀光绫。因忆神语,不敢自私,持来献上万岁。”炀帝听了大喜道:“原来有许多奇处,朕就知非等闲之物。”送厚赏野人,叫宫女拿进宫来。

萧后看见,满心欢喜道:“果然好两疋绫子,天生云锦不过如此,做件衣裳穿穿,到也有趣。”炀帝道:“御妻要,可就拿去收了。”

萧后大喜道:“多谢,多谢。”也不曾拿,也不曾收,因有别事,遂走了开去。不期萧后才走开,吴绛仙与袁宝儿便走来,看见耀光绫,俱惊喜道:“是那里来的这样好绫?”炀帝道:“是越溪野人献的。”遂将野茧出处缘故,说了一遍。二人十分欢喜,将绫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爱了又爱,不忍放手。萧后虽说要,却不曾拿去,炀帝只认做没甚要紧;又见二人恋恋不舍,一时凑趣,遂说道:“你二人既喜,就每人赐你一疋。二人不知是萧后要的,满心欢喜,慌忙谢恩受了。正是:

莫道君王心不私,偷情换趣哪有移?

分明许与光绫子,又作新恩赐爱姬。

宝儿与绛仙得了耀光绫,便欢欢喜喜,拿去收藏。及萧后来时,龙案上已不见了绫子,忙问道:“陛下赐妾的耀光绫,放在何处?”炀帝佯作着惊道:“耀光绫朕赐御妻,御妻不要,朕已又赐别人,御妻为何复问?”萧后含怒道:“此绫妾深爱之,谁说不要?”炀帝转埋怨道:“御妻既要,何不就收了去,却丢在此处,朕不知又误赏赐了人,却怎生区处?”萧后见炀帝说得慌忙,便信以为真,心下还不甚恼,因问道:“赏了那个?”炀帝自觉口涩,回答不出,捱了半晌,方应道:“总是朕的不是,误赏了人,御妻何必细问?”萧后道:“误赏也罢,毕竟是谁?何妨明讲?”炀帝被逼不过,只得说道:“方才吴绛仙、袁宝儿二人走来,只管翻弄,朕一时没主意,遂赏了他去。”萧后听见又是此二人,那里还忍耐得住,急得他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昂昂的大怒道:“陛下欺妾太甚!专一宠这两个贱婢,欺压於我,是何道理?”炀帝忙劝道:“那里敢欺压御妻?总是朕一时糊涂,失於检点,御妻不要多心。”萧后道:“袁宝儿要看新绿,便依他看新绿,吴绛仙要灌醉我,反说我错听,大家打觑妾老,又说是无心。这都罢了,方才两疋绫子,明明是妾要了,却故意赐与两个贱婢以羞辱於妾。妾虽丑陋,也是一朝王母,到受辱於两个贱婢,叫妾何以为人?”说罢,便嚎嚎啕啕大哭起来。炀帝慌得左不是,右不是,再三劝慰,那里肯住。没法奈何,只得叫宫人去召十六院夫人来劝。众夫人闻召,都来说道:“陛下也忒忘怀,贱妾等不瞅不睬,忘怀罢了,怎么连放了娘娘的绫子,也忘怀又赐别人?”炀帝笑道:“朕央众妃子来劝解娘娘,到乘机儿讥诮起朕来。”众夫人齐笑道:“讥诮陛下,正是解劝娘娘。”因对萧后说道:“万岁也是一差二误,娘娘不要恼罢!”萧后带哭说道:“甚么一差二误,怎再不差与别人,偏只差在这两个贱人身上?”炀帝:“朕实是差了。这耀光绫御妻若要,如今取回,却也不难。”萧后道:“取回来也不香了,只杀了这两个贱婢,方才泄我之气。”秦夫人暗对炀帝说道:“只是这等空劝,娘娘之气如何得消?陛下可将二美人暂贬一贬,方好收头。”炀帝低头沉吟,犹舍不得。秦夫人道:“贬不过是个虚名,消此一时之气,过一两日,娘娘气平了,便好召回。”炀帝没奈何,只得依着秦夫人,传旨将吴绛仙贬回月观,袁宝儿贬入迷楼,俱不许随侍。因对萧后说道:“贬了二人,御妻便可见朕的心迹了。”

萧后道:“贬虽贬了,只怕心中还有些放不下。”众夫人齐说道:

“万岁既贬了他两个,娘娘再要搜求,就太过了。”萧后方才拭泪不语。众夫人忙叫取酒。须臾排上宴来,众夫人各奉一杯说道:“万岁与娘娘满饮此杯,闲话再不消题了。”炀帝吃干说道:

“朕再没得说,只怕御妻还要多心。”萧后道:“妾倒不多心,只

怕陛下要多事。”众夫人笑道:“多心多事,皆为多情耳!”大家说说笑笑,你一杯,我一盏,依旧又欢然而饮。正是:

花争调笑柳争嗔,难得风光处处亲;

谩道消除心上恨,须知断绝意中人。

自此之后,萧后与炀帝时刻不离,绝不放炀帝到月观、迷楼中去游,每日只在宫中行乐。一日,炀帝乘萧后午睡未起,遂独自信步到后宫闲耍,才转过一架绣屏风,只见一个美人梳妆正完,手持着两面宝镜,在珠帘下细细照看,左顾右盼,十分风流俊俏。后人有诗,单道赞美人帘下对镜之妙云:

妆成不自喜,鸾镜下帘随;

影落回身照,光分逐鬓窥。

梨花春对月,杨柳晚临池;

已足销人魄,何须更拂眉?

炀帝看那宫人生得烟轻月瘦,雪韵花妍,百般娇媚,心下又惊又喜道:“宫中那里又来了这一个美人?”忙走近前仔细一看,认得是萧后心腹宫娥罗罗也。原来这罗罗披发时,炀帝就注意爱他,后来长成更觉美丽。萧后恐怕炀帝见了宠幸,故将他藏在宫后,不容见面。不期这一日恰恰撞着,炀帝吃惊道:

“罗罗长成了,倒这等鲜妍,可喜!可喜!”罗罗忙将宝镜放下,袅袅婷婷磕了一个头。炀帝随用手搀起问道:“为何许久再不见你?”罗罗答道:“万岁倒还记得贱婢。”炀帝道:“怎么记不得,你披发时,朕最爱你这一双眼生得秀美,今日春山远黛,斜簇双蛾,种种风流,又不独一秋波矣!”罗罗谢道:“贱人陋质,焉敢当万岁嘉评。”炀帝一边说着,一边遂走进帘来坐下。罗罗恐怕萧后看见忙问道:“娘娘在何处?却放万岁独行至此?”炀帝笑道:“朕难道自来不得?定要娘娘放来?”罗罗笑道:“来是来得,只怕放不放还在娘娘?”炀帝笑道:“你这妮子就看得朕这般骇怕,你且过来耍一耍,看朕怕也不怕?”遂用手来抱罗罗,罗罗慌慌推辞说道:“娘娘实在何处?万岁虽不怕,贱婢未免要怕。”炀帝道:“实对你说罢,娘娘午睡未起,朕悄地走来,并没人看见,戏耍片时何妨?”遂将罗罗抱入怀中,坐於膝上,百般偎倚。罗罗半推半就,就低头不语。二人正调戏间,忽疏辣辣的一阵风来,将珠帘掀起,就像有人走来一般。罗罗猛然看见,只道是萧后来寻,吓得魂不附体,慌忙跳起来躲避,连炀帝也吃了一惊。及走到帘前看时,那里有个人影?再回身看罗罗时,早吓得满脸通红,走不是,立不是,只管失惊打怪。炀帝笑道:“怎么这等胆小!”罗罗慌做一团,那里答应得出。炀帝看了又爱又怜,一时情兴勃发,就要私幸罗罗,忙近前来抱搂。罗罗慌躲开说道:“这个使不得,娘娘知道,不当稳便。”炀帝道:“娘娘此时睡熟,那里便得知道?”罗罗道:“娘娘多心,一醒便要来寻,倘然撞见,这羞惭怎当?”炀帝缠了一歇,见罗罗不肯从顺,因笑道:“好一个痴东西,朕一团好意,却这等千推百阻,殊可笑也。”罗罗闪来闪去,只不敢近身。炀帝忽见案头有笔砚,遂信手题诗四句嘲之。说道:

个人无赖是横波,黛染隆颅簇小蛾;

幸得留侬伴成梦,不留侬住意如何?

炀帝题完,遂念与罗罗听,罗罗听了说道:“万岁恩宠,岂不望沾?但恐娘娘得知,未免又是吴绛仙、袁宝儿之续也。”正说未了,忽见萧后悄悄的走到面前问道:“你二人在此何干?”二人惊慌无措。正是:

并立虽无事,相依若有情;

任他湘水碧,亦自洗难清。

不知萧后撞来,炀帝与罗罗毕竟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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