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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戏谑部

陶庵曰:东坡性不忍事,尝云:『如食中有蝇,吐出乃已。』故一生坎坷,多以口舌为祟。沈青霞以调笑杀身,王弇州以调笑杀父。审是,则为人在世,自当捉鼻掩口,用以免祸矣。吾想月夕花朝,良朋好友,茶酒相对,一味庄言,有何趣?向眉公曰:『留七分正经以度生,留三分痴呆以防死。』集戏谑第十四。

王季重与倪玉如皆善书,王书瘦长,倪书棱角。王戏之曰:『倪鸿宝,尔书象刺菱翻筋斗。』倪应曰:『尔书象蚱蜢竖蜻蜓。』

蔡中丞敬夫宴王季重于滕王阁,两人伫看落照,敬夫眇一目,季重顾而笑曰:『王勃序妙至此!』敬夫诘之,王曰:『落霞与孤骛齐飞,年兄孤目正对落霞。』敬夫面赤至颈。

越中诗客某某约王季重同扫徐文长墓,且作诗吊之,季重曰:『扫墓甚善,但不可作诗。』诗客问故,季重曰:『何苦又要他死一遭。』

顾太仆居懮,须发尽白。起复北上,以药染之,人笑曰:『顾太仆须发亦起复矣!』

胡青莲与俞伯和交厚,而意甚不合。青莲曰:『余与伯和交厚只多一头耳,他杀得我亦好,我杀得他亦好。』时人谓之刎颈交。

赵介臣为清朝教官,其友孟子塞致书责之,谓:『吾辈明伦政在今日,尔奈何为教官,且坐明伦堂上?』介臣愧不能答。两年后,子塞亦贡,亦为教官,晤介臣,介臣曰:『天下学宫制度不一,岂贵庠没有明伦堂耶?』

徐文长厌对礼法士,所与狎者多诗人酒客,亦复磊落可喜者,人与淡辄称佳。有柳生九喜评驳古人,常恨孔明不善用兵,历数可破魏擒曹处皆失着,至欲裂眦。及去,文长送之,扉半阖,睨而曰:『啧啧,不道短柳九办杀曹瞒。』

先大父髫时入狱中候文长,见囊盛所著械悬壁间,大父戏之曰:『岂先生无弦琴邪?』文长抚其顶而笑。

李司李与祁德公厚,所关说者乃子衿王君达事。君达对簿,司李曰:『祁二相公言尔尔。』君达曰:『我王三相公言不尔尔。』司李曰:『秀才在我前辄自称相公?』君达笑曰:『祁二相公非秀才邪?』司李一笑而罢。

迂仙见马带铃,问曰:『马何为带铃?』曰:『恐其道上撞人耳。』迂曰:『鹁鸽在天上,有何人可撞?』曰:『鹁鸽恐鹘子打去。』迂曰:『佛殿挂铃怕恁鹘子?』曰:『佛殿怕鸟鹊做窠。』迂笑曰:『铺兵腰间有何鸟鹊做窠?』人不能难。

迂仙宵行,头着鸟粪,心甚懮之,乃赊一猪首解禳,久逋不还。屠户索之甚急,迂仙曰:『逋,故当还。然吾有数说,聊为解之。』屠曰:『尚有何说?』迂曰:『譬如此价蚤蚤还你。』屠曰:『蚤蚤还我,利上复有利矣。』迁曰:『譬如此猪竟不生头奈何?』屠曰:『世间那有猪不生头之理。』迂曰:『譬如前日这一堆鸟粪撒在你的头上。』屠曰:『今日遇你,胜着鸟粪矣!』

先大父令清江,一寮友令宜春者,少年滑稽,一日小饮,歌儿供唱,大父戏曰:『唱《宜春令》。』少年即应曰:『再唱《清江引[尹]》。』

大父与宜春令同候直指审录囚,宜春令拱手问曰:『敝囚犯已在门外,不识贵囚犯到否?』

大父与宜春燕饮,起席小遗,宜春抠衣越次而言,曰:『虽[尿]无先后之分,而有缓急之序。』

伶人骆嘻嘻扮霸王,规模气度无不妙,而喉咙稍哑。大父在座曰:『霸王声欠响耳!』骆嘻嘻插一诨曰:『孤家是恁般喑哑叱咤。』

成化末,刑政多乖。阿丑剧戏于上前,作六部差遣状,命精择之,一人云:『姓公名论。』主者曰:『公论如今去不得。』一人曰:『姓公名道。』主者曰:『公道如今行不通。』后一人曰:『姓胡名涂。』主者曰:『胡涂如今纔是当行!』

中官阿丑于上前作院本,时王越、陈钺媚汪直结为死党。丑作直持双钺趋跄而行,或问之,曰:『吾行兵惟仗此两钺耳!』问钺何名,曰:『王越、陈钺。』

保国公石亨私役禁兵二千治第。阿丑演《千金记》言:『楚歌吹散了六千兵。』内曰:『八千兵怎落了二千?』阿丑曰:『那二千为保国公造房子,还吹不散。』

朱文懿当国,其子纳言石门广置田宅。居近南门,凡南门外坐朝问道,四号田欲买尽无遗,巧取豪夺,略无虚日。外祖陶兰风先生谑之曰:『石门你只管坐朝问道,却忘了垂拱平章。』

成化末年,言官缄默不言朝事。孙御医素善谑,人问生疥何以治之,曰:『请六科给事中口餂之即愈。』人问故,曰:『不语唾可治疥也。』

凌某拜分宜为父,人称其为『严子陵』。后有缙绅王姓者,抱他人子为孙,遂以『王孙贾』对之。

王槐野问王元美曰:『赵刑部某治状何如?』元美曰:『循吏也,且苦吟。』槐野曰:『循吏可做,诗何可便做?』

一道学讲万物一体。一生曰:『设遇猛虎,此时何以一体?』一生曰:『有道之人履虎不咥,必骑在虎背。』周海门笑曰:『骑在虎背还是两体,到底吃在虎肚方是一体。』

苏人好游,袁中郎诗云:『苏人三件大奇事:六月荷花二十四,中秋无月虎丘山,重阳有雨治平寺。』

吴玄水少以牛称,松江人为作七事件:『一字曰「则」,二字曰「冉伯」,三字曰「以羊易」,四字曰「吾何爱一」,五字曰「五羊之皮食」,六字曰「百乘之家不畜」,七字曰「谟盖都君咸我绩」。』七书语既奇,而更妙在句句叶韵。

新安许志吉以大理评事出卖黄山,乡人恨之。直指贾继春送一匾曰『大卜于门』,次日于字上稍加笔画,改作『天下未闻』。许大怒,拭去。次日,又改作『阉手下犬』;再次日,又改作『太平拿问』。魏珰败,直指缚至太平府勘问,果应其谶。

绍兴一百户送亲,穿大红圆领,优人谑之。考试官出一对曰:『纸灰化作白蝴蝶。』一士子对曰:『百户变了红蜻蜓。』一座大笑。

越中一衙役诨名老蛤蚆,一日赴席,僭戴方巾。优人演剧,唱『禅机玄妙』,小丑诨曰:『田鸡圆帽,则老蛤蚆好戴方巾矣!』

张筱庵眇一目,常赞千手千眼观世音像,曰:『汝有千目,众皆了了。我只双眸,一明一眇,多者太多,少者忒少。』

李九我在礼部时好施,日至部,丐者攀舆接路,李不觉色喜,对僚佐强作不堪状。楚人吴化为郎,进曰:『老先生衙门原系教化之门。』李默然。越日,化左迁。

萧山脚夫遇冬天破壁风冷,辄叹曰:『西兴风也作怪,在戴老爷家过夏,偏到我家过冬!』

张江陵病,百官设醮,已而病剧,大臣复有举者,申瑶泉笑曰:『如此,则相公再醮矣!』

祝枝山右手骈拇指,或戏之曰:『君之富于笔札,应以多指。』枝山应曰:『诚不以富,亦祗[指]以异。』

严介溪诞辰,诸翰林称寿,争呈其面。时菊花满堂,陆平泉独退处于后,徐曰:『不要挤坏了陶渊明。』

太监谷大用迎驾承天,所至暴横,官员接见,多遭叱辱,必先问曰:『你纱帽是那里来的?』一令略不为意,大用喝问如前,令曰:『我纱帽在十王府前三钱五分秃白银子买来的。』大用一笑而罢。

许公国与申公时行相约往一公所,申往,许拉之,许曰:『此纔午时,即行乎?』申应曰:『既以身许国,不得不尔!』

达毅与王达同为郎中,一日佥公移,王戏曰:『每书衔名,但以公上,为我之下。』毅应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周文襄在姑苏日,有报男子生儿者,公不答,但目诸门子曰:『汝辈慎之!』

袁中郎与陶石篑游西施山,信宿而去。后陶与袁书云:『昔日与石公宿几夜娇歌艳舞之山。』袁曰:『此书须注明,不然,累弟他日谥文恪公不得也。』

王弇州赴一富人席,设馔有臭鳖及生梨子。弇州捉鼻曰:『世上万般哀苦事,无过死鳖与生梨。』坐客大噱。

正德间,有无赖子好作十七字诗。太守祈雨不应,作诗曰:『太守出祈雨,万姓皆欢悦,昨夜推窗看,见月。』太守知,使使捕至,曰:『尔善作十七字诗,试再咏之,佳则释尔。』即以别号西坡命题。其人应声曰:『古人号东坡,今人号西坡,若将两人较,差多。』太守怒,杖之十八。其人又吟曰:『作诗十七字,被责一十八,若上万言书,打杀。』太守笑而释之。

一人亦喜作十七字诗。见有妇人过前,作诗曰:『走过一娇娘,罗裙绕地长,金莲刚四寸,横量。』后以事发配郧阳,母舅送之,相对泣,母舅眇一目,作诗曰:『发配在郧阳,见舅如见娘,两人齐下泪,三行。』

隆庆戊辰,有私阉火者张朝,假传奉旨来浙选绣女,民间女子十二三以上者婚嫁殆尽。有作诗嘲之曰:『抵关内使未为真,何必三杯便做亲?夜来明月楼头望,吓得嫦娥要嫁人。』

陆楠上公交车不第,道扬州,钞关户部税其舟。楠投一诗云:『献策金门苦未收,归心日夜向东流。扁舟载得愁千斛,幸遇明王不税愁。』户部见诗,迎而礼之。

孙太初隐居西湖,仿林逋妻梅子鹤,后变节徙湖州,连娶二妇。有士人调之曰:『仆从西湖来,有尊眷二人谯兄。』孙问:『何人?』士人答曰:『是梅令政、鹤令郎耳。』

冏卿胡璞完居家极俭朴,有疾延医,医方中有用人参者辄抹去。尝曰:『别人家吃人参忌萝卜,寒家是吃萝卜忌人参。』

无赖子题妓馆壁上:『春王正月,公与夫人会于此楼。』一士人题其下云:『夏大旱,秋饥,冬雨雪,公薨。君子曰:不度德,不量力,其死于饥寒也,宜哉!』

一医者死,其子向王弇州乞墓铭,弇州曰:『墓铭不真则不传,吾为尊公铭之,』铭曰:『某公某,少学歧黄之术,壮而欲行之,偶感微疾,姑自试之,暴卒。』

王弇州为郎,时适有宴会,严世蕃候久方至,弇州问之,曰:『病伤风耳。』弇州笑曰:『爹居相位,怎说出伤风?』座客大笑,世蕃衔之。

徐华亭婿顾某谒一荐绅,有坐客问云:『此君何人?』荐绅曰:『当朝宰相为岳丈。』

袁中郎与江菉萝分宰长吴二邑,中郎一无问馈。时兄袁石浦宗道在翰林,江嘲中郎曰:『他人问馈,以孔方为家兄;君不问馈,以家兄为孔方耳。』

席书以议大礼擢礼部尚书,寻加宫保。一内臣见其腰玉,阳为不识,曰:『此带是大理石所为耶?』

刘子仪不得大用,称疾不出。朝士问疾,刘云:『虚热上攻。』石文定在座,云:『只消一把清凉散。』[西府用清凉伞]

程学士敏政主试鬻题,伶人诮之,持鸡出,白此鸡价值千金。问曰:『此何鸡而价高若是?』对曰:『此程学士家鸡,只卖他一个五更啼耳!』

冯具区携妓泛西湖,泊定香桥,有群少年拥观,公命移舟。少年辈大骂曰:『尔不过会元祭酒,吾辈后来殆将胜汝!』公命使者曰:『致上秀才,纵若随后赶来,老夫已过学士港矣!』[西湖清波门有学士港]

熊敦朴左迁通判,辞张江陵,江陵曰:『我与尔痛痒相关,自当留意。』熊曰:『老师恐未见痛?』相公问故,熊曰:『王叔和医诀云:痛则不通,通则不痛。』江陵大笑。

陈白沙当成化初会试时,好新奇,作『老者安之』三句题破云:『物各有其等,圣人等其等。』试官戏批其傍云:『若要中进士,还须等一等。』

徐文长作时艺,常以戏谑行之。作『公孙衍、张仪』至『妾妇之道』题,破曰:『尚论战国之士,时人雄之,而大贤雌之也。』士林传以为笑。

丹徒靳少师继妻请旌,吴宗伯曰:『夫人受一品封,自应守节,旌不合例。』徐华亭力为言之,宗伯笑曰:『相公亦虑阁老夫人再醮邪?』

刘定之升洗马,朝遇少司马王伟,王戏之曰:『太仆马多,烦洗马一一洗之。』刘笑曰:『何止太仆,诸司马不洁,我亦当洗。』

闽中蔡大司马经初姓张,一日与龚状元用卿同席,演《琵琶记》至赵五娘上路,蔡戏龚曰:『状元娘子何至如此!』后至张广纔扫墓,龚指曰:『这老子姓张,如何与蔡家上坟?』

丹徒靳阁老有子不肖,而孙又登第,阁老每督责之,其子应曰:『翁父不如我父,翁子不如我子,我何不肖?』阁老大笑而止。

安给事盘,四川人,初度避生,同僚寻至避所。蔡巨源戏曰:『一老鼠见猫,避一瓶中。猫捕之不得,以须撩之,鼠因喷嚏。猫在外呼曰:「千岁!」鼠日:「汝岂真为我寿,诱我出,欲咬嚼我耳!」』安笑而出。

叶副使继山少有老鼠之号,其嗣君入泮,先大父以礼币贺之,见继山连揖,曰:『龙生龙,凤生凤。』继山大笑,以拳筑大父背。

王文成封新建伯,着冕服入朝,有帛蔽耳。某公戏曰:『先生耳冷!』文成笑曰:『我不耳冷,先生眼热。』

庐江尹李公有门子甚荷宠,一日,诸寮毕集,共谀之,或云『龙阳』,或云『六郎』,霍山尹罗公独曰:『此王戎后身也!』李惊问故,罗曰:『因前生钻李,今来还债耳。』

上虞徐鸿儒以壬子中顺天乡试,而乙卯浙江有屠鸿儒者亦举贤书,陶庵戏之曰:『壬子有个徐,乙卯有个屠,虽然谈笑有,却是往来无。』

陆楚生从堂侄大成发解南京,楚生见人必呼『大成舍侄』,人多厌之。时弇州在座曰:『当不得他还一句「远房阿叔」也。』众为捧腹。

王伯固令太和,一士子昂然进曰:『一等生员告状!』伯固敛容,徐答曰:『三甲进士不准。』

罗汝敬、马铎同在馆阁,冬月,罗不戴暖耳,马不穿毡袜,时人戏曰:『骡耳马足。』

田登作郡,怒人触其讳,犯者必笞,举州皆讳『灯』为『火』。值上元放灯,吏揭榜于市曰:『本州岛依例放火三日。』陶庵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小百姓点灯。』

越中缙绅有五女,次第遣嫁,心甚厌之,乃作诗曰:『三女之门盗不过,我今五女更如何?可怜一对愚夫妇,专替人家办老婆。』

绍兴岑太守喜作谐语。家湾州守太初公求释一枷犯,岑执不许,曰:『承教只枷一日。』太初曰:『何在一日?』岑曰:『虽加一日,愈于已。』太初曰:『既庶矣,又何加焉?』遂一笑而罢。

吴中一先辈纳二宠,托祝枝山命名,祝以忠奴、孝奴名之。先辈曰:『用忠孝太板。』枝山笑曰:『孝当竭力,忠则尽命。』先辈大笑。

杨医官传食绢方为神仙上药;又一方,有寒疾,盖稻荐即愈,或嘲之曰:『君吃衣着饭,大是奇方。』

白子熙以布衣讲学,赴席见盛馔,谓世风不古,必痛哭流涕。席散,袖果饵归饷孙子。有柿着水,以口吮之尽以入,袖所仗惟肉。大父戏之曰:『是[柿]可忍[吮]也,孰[肉]不可忍[吮]也。』闻者喷饭。

陆柱史二公郎,其诨名,长曰『本地叫化』,次曰『来路叫化』。大父斫园成,二公郎来游。大父命友人曾石卿导之。及去,大父问曰:『陆公子何说?』石卿答曰:『大公子曰:「好好!」二公子日:「好好好!」』

陆二公子造园亭于东郭门外,属仲叔葆生取一园名,仲叔谑之曰:『园近东郭而邻地多墓,当名以「东郭墦间」。』闻者绝倒。

钱岳阳初升太平太守,而浙中讹传有倭寇,宁绍懮之。王季重晤岳阳,笑曰:『政是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一座大笑。

祁世培塾师曰大先生,云南归,携一竹汗络,初坏几节,即寻本地细竹补之。后经四十余年,所补殆遍,而云南竹无一存者矣。故凡事失其本来者,辄呼之曰『大先生汗络』。

越中医士以乘轿为尊重。有一名医独喜步行,客问曰:『先生负此重名,何不抬轿?』名医笑曰:『我是刑部郎中。』

山阴令马公如蛟,和州人,试童子以一鼓、二鼓、三鼓收卷,三案复试。会稽令陈公国器,福建人,招童生以大圈书名。越人对之曰:『马山阴,三通花鼓,和州叫化;陈会稽,一团煎饼,福建倾销。』

明时有一缙绅自刻其文集,语极肤浅。问于作者,曰:『吾文何如古人?』或对曰:『一代之兴有一代之文,故汉曰汉文,唐曰唐文,公之文,可谓「明文」也。』其人不悟。

杨升庵云:『滇中有一先辈,谕诸生读书为文之法甚悉,语毕问诸生曰:「吾言是否?」一人应日:「公,天人也,所言皆是天话。」』

焦芳初还朝,失记朝仪,问李西涯,西涯曰:『以鸣鞭为度:一鞭走两步,再鞭又走两步,三鞭上御道。』芳诺之,旋悟曰:『公乃戏我。』

王元美宴客,王偶泄气,客皆笑之。王拈一令曰:『要四书中一「譬」字。』王先道『能近取譬』,众皆举『譬如北辰』、『譬如为山』等语。王笑曰:『我「譬」在下,公等「譬」乃在上。』各罚巨觥。

叶仲子论荆公《字说》之妙,因及『疾病』二字,从丙、从矢,盖言丙燥、矢急,疾病之所自起也。一友以『痔』字难之。沈伯玉笑曰:『因此地时有僧人出入,故从寺也。』众方哄堂,一少年不解,问叶,叶曰:『异日汝当自解。』众复哄堂。

焦芳面黑而长如驴,尝谓西涯曰:『公善姑布,烦一相我。』西涯左右视曰:『左半面像马尚书,右半面像卢侍郎,公位必至此。』马与卢,合乃『驴』也,芳悟始笑。

金陵吴扩有诗名,曾有《元日怀严分宜相公》诗。一友见之戏曰:『开岁第一日,怀当朝第一人,如此便做到腊月晦日,亦怀不着我辈也。』吴笑而甚惭。

二酉叔至陆二公子园亭,见吊人庑下扑之,问公子,公子曰:『雨大,偷掘我塘,池鱼尽走,故扑之。』二酉叔笑曰:『此打有典,据《千字文》曰「吊民伐罪,有虞[鱼]陶[逃]唐[塘]。」』

倪康侯善谐谑。一日与商氏昆季席散,携灯塞巷,康侯口占一绝曰:『雪片灯笼点得忙,尚书兵宪与都堂。只有秀才难出色,傍边细注益三房。』友人大笑。

一腐儒最不能弈棋,又侈口目负,每对局必败,乃愤耻不复弈。一友诘其何以不复弈,其人以持五成对。友曰:『弈不在五戒之内,何以戒弈?』其人曰:『弈不免杀,五戒以不杀为首,故戒之。』叶昼从傍笑曰:『如此说,公却替别人戒了。』

长安有武弁喜作诗,逢人辄口诵不已。一日,见王季重,开口便诵,季重曰:『待写出来请教。』即命索笔,季重曰:『待刻出来请教。』

督学将至姑孰,有三秀才理经不熟,谋烧棚厂,将举火,被获。王季重为令,判其牍曰:『一炬未成,三生犹幸;万一延烧,罪将何赎?须臾乞缓,心实堪哀。闻考即已命终,火攻乃为下策。各还初服,恰遂惊魂。』

王季重与吴、施两同年剧谈,施臞,言寒可畏;吴肥,言热可畏,争持久之。王季重曰:『以两君之姓定之,不相上下,一曰「迎风则僵」;一曰「见月而喘」。』

梅季豹、谢少连、柳陈夫、虞伯子、宋献孺访王季重,俱集姑孰,季重觞之。一优竖甚丽,酒酣,柳掀髯曰:『临邛令已妙矣,但少一卓文君耳!』季重捉鼻笑曰:『这其间,相如料难是你。』

白下一吏部步杜工部《秋兴八首》,属王季重和之。季重曰:『此时还正夏日雨,免何如?』

由拳一衿颇有意思,熊芝冈考置四等,王季重慰之,此生曰:『宗师重在四等,甚是知音。』季重曰:『果然。大吹大打极俗,不若公等鼓板清唱也。』

王季重入觐,过一好弈年友,曰:『上门欺侮。』年友曰:『径送书帕则讫,何必又借棋盘。』季重曰:『不是书帕,还是怕输。』

王季重令姑孰,有女将嫁,其父索重聘,遂失期。此女忽持一绢而去,大索不得。月余,得之邻居宋皮匠柜中。季重判其牍曰:『勒加羊馈,遂至鹑奔。事之以币,反叨西蜀之文君;射不主皮,岂料东邻即宋玉。十纤刺绣,落在锥刀;一貌如花,食此牛气。夜行昼伏,怜喜惧之兼施;日居月诸,叹尺寻之不定。亡人以为宝,巧虽韫椟而藏;遁世不见知,闷乃穴革以出。手足尽露,弥缝之术终疏;寝处太甘,钻隙之缘亦尽。既奸所之见获,各决杖以何辞。女既无良,夫麾是听,父难免罪,众唾咸归。』

王季重族人犯杖罪,的决而出,季重慰劳之曰:『尔可改过,今后是个名人了,「七十杖于国」矣!』

徐兵宪戏董比部惧内,比部曰:『人不惧内,必为乱臣贼子矣!』季重曰:『不尔,乱臣贼子惧。』

鄂君在坐,张参军佞之曰:『尊公当日亦芳致。』王季重曰:『又追王太王王季。』

钱理斋善写照,有苏友欲驾之,然所貌殊不是。一日请评,壬季重曰:『理斋那得如君,渠笔浅易,一望而尽;不若君能变幻,令人仿佛,费沈思也。』

陶兰亭二连襟:一老童不得进学,一进学而近降青衣。兰亭戏之曰:『我两姨夫,《论语》上早已说破,一曰苗而不秀,有姨以夫;一曰秀而不实,有姨以夫。』

萧山县秀才瞋西兴脚子不称『相公』,而称『公相』,告之县令,令曰:『何烦乃尔?』秀才曰:『即如见父母不称「老爷」,而称「爷老」,如何恕得?』

吴松间有一缙绅闺门不正,乡人揶揄之,作一对榜其门曰:『孝弟忠信礼义廉,一二三四五六七。』见者捧腹。

越中水澄刘氏子面方口阔,有号石狮子者,后为侍郎公。乡贤、秀才一日衣冠见其族长,族长笑曰:『今后石狮子当改为铜狮子矣!』或问何也,族长曰:『口内要吐出香烟。』

吏部书办设席请萧王,二酉叔戏之曰:『公辈作福,当奉祀赵玄坛。』诸书办问曰:『何请也?』二酉叔曰:『公等在部,多用黑虎跳,故须祀之。』

嘉善乐元声、和声、骏声弟兄三人皆名进士,乃认岳武穆为祖,改姓岳氏,遂占踞岳坟,夺其世产。杭人恨之,乃作一小剧:岳鄂王坐堂皇,先呼其长进曰:『尔何名?』曰:『元声。』曰:『元,吾仇也,尔奈何名元?亟出之!』呼其次进曰:『尔何名?』曰:『和声。』曰:『吾梗和议而致杀身,秦桧主和,吾所痛恨也。亟出之!』呼其季进曰:『尔何名?』曰:『骏声。』曰:『拐子马,兀术所以取胜,马亦吾敌也。亟出之!』三人逐出,傍徨庙门。外扮乐道德上,呼曰:『尔辈皆吾后裔也,何苦受鄂王呕气?快快随我回去!』拉以俱下。无赖子为之,虽甚恶薄,而亦多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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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是作者结合多年临床运用经方合方辨治常见病、多发病及疑难病的经验总结,重点阐述经方合用治病的思路与方法,引导学用经方的操作技能与运用技巧。本书特点既突出运用经方合方辨治西医疾病,又突出运用经方合方的辨治中医证的思路、方法与技巧,通过研究诸多疾病的案例旨在深化临床运用经方合方的基本点与切入点。本书理论联系实际,注重实践操作,内容丰富翔实,合方要点突出,旨在启迪灵感,拓展思路,力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是中西医临床医师及在校学生最佳参考阅读用书。
  • 一诺千金sss王爷萌妃

    一诺千金sss王爷萌妃

    “上官千金,这个名字最讨厌了,土里土气的。”上官千金无时无刻不在重复这句话,那一次不幸的离世并没有让她转世投胎,而是穿越到了古代,本来就娇生惯养的她在这个人生地不熟地方还能过得好吗?幸运的是,竟然会看到她前不久离世的爸爸,还有默默保护她的赵一诺了*^_^*果然,幸运就是幸运喽:-)
  • 北天极纪之天龙

    北天极纪之天龙

    一封信函,一次奇葩经历。屹立于奇妙世界,少年要追寻那消逝已久的回忆,无从下手,那便从打工做起—什么……既然让如此少年去做服务员而且还要陪笑,boss你太狠心了……求各位大大支持
  • 琴瑟天涯

    琴瑟天涯

    她一朝穿越,沦为乞丐,为了自食其力,女扮男装,投身军营,她千里单骑,万里救夫,失了初恋,没了丈夫,她亲手打造了他,却为她人做了嫁衣,她此生最爱那个手生妙音的男子,然而伤她最深之人亦是她所伤最深之人;他是天下最美的男子,是美的代名词,然而正因为过于完美,所以没有任何情感,感观钝化,一把凤鸣琴独步天下,赵国公主为了嫁他许诺相送城池十座,晋国第一剑士长公主在阵前丢盔弃甲,只愿做一婢女,只要能相伴他的左右;他三代白衣,一路跟随,从马夫到将军,无限风光,但是若命运能够重来,他宁愿只做个逍遥的乞丐;他就像只养在金笼里的金丝雀,她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阳光和明媚,他愿为了她散尽后宫三千,然而她并不属于他
  • 惊世远古

    惊世远古

    一个机缘使于可道在浮戏山发现了我们人类这个人世生代的秘密,看到了我们这个人世生代的人是怎么来的,看到我们远古时期人类生活的历史真实情况。从人的由来,发展、繁衍、劫难,说出了我们人类的祖先——盘古、女娲、伏羲、神农、蚩尤、黄帝等的可歌可泣的事迹。再现了远古时候人仙共同的画面,展现了远古人类的发展史。
  • 红芒神话

    红芒神话

    傳說,世界的起源是從四顆星星開始的,祂們創造了世界和萬物。傳說,星星憑賴著信仰之力強化自己的力量,所以戰士、術士、雲遊藝人相繼出現,成為星星的信徒。傳說,世界的動亂從此開始,天災人禍因為信仰之力的爭奪而爆發,卻導致了其中一顆星星的殞落。傳說,當殞落的星星回歸天上,世界將再度恢復和平與寧靜。而傳說中的那顆星有一個名字──紅芒。
  • 夺天古路

    夺天古路

    追溯人类起源,演绎远古神话。看似浩瀚无垠的宇宙,却有着一颗维持其运转的心脏,若谁拥有了它就可操控整个宇宙!但亿万年前的大暴乱之后,宇宙之心神秘消失,不见其踪。尚君原本是繁华都市中的一名有为青年,却在一次探险中闯入一座上古洞穴,穿越陌生星域,来到了人、妖、灵共存的世界,为了莫名的三千年之约,努力修行,从此踏上了一条夺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