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完全不用陪我一起来的。”我苦笑着看着眼前的人影,他的名字叫做楚天依。这个人我认识,是和我同一个宿舍的,据说是考清华差几分准备明年重新考试的。
我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好,毕竟和混吃等死自己不一样,对方可是有梦想的年轻人。
再加上这个家伙平日里喜欢显摆自己的知识,导致我对他的印象一点也不好。
这一点,即使在我从胖子那里知道了对方是个孤儿,也并没有改变。
“想不到你有英雄主义情节?”
一边用从李老师那里拿到的手电筒照着路面,我一边半开玩笑的对他说道。
不过他并没有回应。
地上全是各类的植物,已经长了半人多高了,再加上浓雾的关系,让我有种靠着萤火虫去找宝藏的感觉。
太黑了!!!
而且一片安静!!!
由于浓雾的作用,声音很难传出百米开外,融入黑暗中,如同被抛到世界外面一般的冰冷和黑暗。
“嘿嘿!怕了吧,谁叫你走这么快。”
又一个“萤火虫”追了过来——是楚天依。
“呵呵,怎么对我这么好?你要是个妞,爷说不定这会就爱上你了。”我忍住头晕目眩的感觉,开了个玩笑。
“学习好,长得也不错,还这么帮我,可惜了,可惜喽……”
“可惜个屁,你要是个妞,这会也该以身相许了吧,少废话了,留点力气赶路吧!”
楚天依说着,推了我一把。
两个人重新归于安静,靠着那盈盈的灯光,向前摸索着前进着。
外面此时已经真真正正的是荒草遍地了。
不光是荒草,各种各样的植物,或从土壤或从砖石的缝隙中钻涌而出,并蓬勃的生长着。
那些本来坚硬的水泥路面,在和生命的较量中第一次处于了绝对下风。
整个路面完全被植物破碎了开来,并从中长出了各种各样的植物。
踏进外面本来的公路上,我只感到了陌生。
仅仅半天的时间,整座城市的人文气息就已经被降到了最低点。
而且街道上也更加安静了。
我第一次回家时那些看热闹或者慌乱的人群都不见了,傻子是没有的。
大家经过了最初的惊恐期之后,看来都已经做好了自己的打算。
有的窝在自己家里,有的在寻求外界的帮助,街面上,已经鲜少看见无所事事的人了。
而我们两人的目标,是寻找医院。
只有去医院里才可能找到抗生素之类的东西,那可是处方药。
路途并不遥远,只有一公里多的距离,而且都是我们熟悉的路段。如果放在平时的话,这路程徒步也就是十多分钟。
但是现在不同了,不光是世界一片黑暗,更是因为可视范围的大幅度下降。
站在路中间,就看不到两边的建筑,也无法通过熟悉的路面去辨别方向。
地面又是十分难走,本来坚硬的水泥路被破碎得坑坑洼洼,碎石和泥土还有植物的茎干混合在一起,让人举步维艰。
而且,还要时刻提防着随时可能过来的危险。
这一路走的并不安宁。
好在凭借着对街面熟悉的感觉,我们还是摸摸索索的走到了医院门口。
虽不安宁,但并没有碰上危险,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知道为什么我跟你来这里吗?”
走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楚天依冷不丁的问了我一句。
“反正肯定不是专程过来帮我忙的,我看你脑子还算清醒,应该没有那么英雄主义泛滥。”
我慢慢的走进了医院的大门,医院的院子中也是杂草横生。
“嗯,因为我身上也有个伤口,同样感染了。”
楚天依在乱草中抬起腿,用电筒照着脚踝处的一个伤口。
我在他的脚踝处看到了两个圆形的伤口,伤口周围也已经感染溃脓,但是看起来没我身上的那么恐怖。
因为伤口面积不大,但脓血从里面流出来,让人感觉到那个伤口很深。
“怎么回事?”
我抬头。
“蛇咬的,不是毒蛇,一开始很疼,后来不疼了也没在意。直到刚才发现自己发烧了,又听说了你的症状,所以,我想咱俩的情况是一样的。”
“是这样啊。”
我晃晃悠悠的继续前行。
“但是你看起来没我严重。”
“嗯,我体温应该还不到40度,但是还在继续攀升着。”
楚天依说道:“所以我也不能再拖了,越拖越虚弱,想活命的几率就越低。”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我并没有继续说话,因为超过42度体温的我,已经有些无法保持神智清醒了。
我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着,脑中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只有咬紧舌根,用疼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灵。
“再忍忍,快到了。”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现状,楚天依上前拉了我一把。
两个人,就这么颤颤巍巍的走进了医院内部。
“药剂房就在那边。”
楚天依指了指前方。
“你说这里会不会有怪物,恐怖片中,医院不是最常死人的地方吗?”我仍旧在虚弱的开着玩笑,仿佛这样能分散他部分的注意力。
“那不好说,不过有怪物也得去,不去我们都得死。”
拖着我,楚天依打开了药剂科的房门,随后就听到了各种响动。
灯光照去,这里没有怪物,只有一地的。
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地的人。
“怎么回事?”
先一步进去的楚天依忍不住惊呼,可是没人理会他。
地上的人看起来都很虚弱。
“在这个混账世界里,你不会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伤口感染了吧,而如果微生物也异变了的话,那得其他病的人也不会在少数。”
我呼出了肺泡里的最后一句话。
“你就别操心别人的事情了,快找抗生素和强效退烧药才是正事儿。”
我说完这句话,在墙脚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靠在了那里。
而楚天依也赶忙在大堆的药品中选到了自己需要的药剂,自己吃了一份,又喂了我一份。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到明天。”吃了药,又在伤口上洒了碘酒,我强忍着精神没有闭眼。
我怕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
“应该能吧。”
看了眼我现在的状态,楚天依说了一句没底气的话。
“谢谢你。”
黑色的瞳仁移动到楚天依脸上,我咧嘴笑了一下,随后,因为发烧而干裂的嘴唇,瞬间迸溅出了一丝血液。
“不用谢,我又不是为了你,只是凑巧帮了你的忙罢了。”
楚天依在我旁边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
“你说为什么其他生物都变异了,就人类没有变异呢?如果这种红雾是某种催化剂的话,人类也应该会有部分产生异变的啊!”
我把腿蜷缩在自己胸前,再次低头看了看脚踝处那恶心的伤口。
“生物课上不是讲过吗?越是复杂的生物,越难产生异变。如果按照这个推理的话,人类作为地球上最复杂的生物,最后一个产生异变也就不奇怪了。”
“是这样吗?呵呵……”再次咧嘴一笑,我终于撑不住了漫天的眩晕感,即便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再也架不住眼皮的重量,终于合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自己来到了地球外面,看到了红雾外面的地球。而这种上帝视角,也给我一种——自己就是地球的感觉。
我看到了那本来蔚蓝色的星球,被红雾笼罩,变成了一片血红。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喃喃自语着。
我问题刚出,地球上红雾就迅速退却,仿佛是为了回答我的问题。
时光急速倒流,地球又恢复了一片蔚蓝的祥和。
我看到地球上的绿意,看到好多神奇的动物在上面攀附移动着。
直到另一群动物的异军突起——人类。
人类出现仅仅几百万年,就完全改变了长达几十亿年的地球生命史。
自人类产生的后期的几百万年开始,这群动物就不断的改变地球地貌,而自从他们出现,其他生命也以极快的速度衰败着。
我看到,人类如同自己身上的那群致病菌一样,让地球迅速发炎溃烂,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就再也阻挡不住地球衰败的步伐了。
直到那红色的雾出现——红色的浓雾,就如同遏制细菌生长的抗生素,适时的出现,阻止了这一切。
不不不,与其说是抗生素,倒不如说红雾如同催生素——它给了其他衰败生命,一种可以直面人类细菌的机会。
它并没有针对人类。
在梦境最后的最后,红雾经过一段漫长的时光之后散去,地球上的“细菌”被清理干净。
又恢复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绿地,各种各样奇怪又神奇的动物在上面居住着。
梦境冗长而奇怪。
第二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睁开了眼睛,从外面透过的阳光来看,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揉了揉脑袋,让自己从奇怪的梦境中回归现实。掏出兜里的手机,用手机残存的电量看了下时间——上午9点40分。
“白天了……”
我坐在地上晃了晃脑袋——已经不晕了。
随后他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踝处的伤口,发现那溃脓溃烂的部分已经神奇的结痂,他身体状态已经恢复到了几近完美。
“喂,楚天依,醒醒。”
劫后余生的喜悦,我是第一次体会到。
我使劲的推了推坐在自己旁边的楚天依,把他僵硬的身体推倒在了地上。
“楚天依?”他的身体落在地上,和地板撞击发出了“咣”的一声响动,我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了难受的感觉。
上前扶正同学的身体,那身体入手处已经是一片僵硬和粘腻——人死了,而且皮肤处已经开始急速的软化了。
人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肉都开始腐烂了。
“……”
看着同学的尸体,我一阵无言。
要知道,昨天比起发烧的严重程度,我要远比对方严重的。
但是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死去。
“唉!想不到我睁开了眼,你却死了。”
我本想把同学扶正,但是用力一拉,却把楚天依手臂上的皮肤不小心带下了一大片,流出了里面的腐烂肉块。
“微动物异变,就连尸体腐烂的速度都变得这么快了!”
感叹了几句,我又站起身来,我四处望去,发现昨天在这里躺着的横七竖八的人,大部分都没有站起来。
而有些站起来的,可能已经离开了,现场站着的,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没有理我,在抱着一具男尸在哭,哭得声音很小,但是那背影看起来却格外悲伤。
“唉。”
再次叹了一口气,我由男尸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于是伸手往兜里摸去,瞬间感觉一阵粘腻。
把父亲的手指从兜里掏出来,发现手指上面的皮肉已经全部融化,手指变成了两根白骨。
在医院内找到了一桶酒精,我把父亲的手指清洗干净,随后又想了想,徒步走出了这间药剂房。
“等等,你去哪?”
刚走出房间,我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阵女声——是那个刚才啜泣的女孩。
“我去骨科或者手术室,看看能不能找到个骨针,把我父亲的手指穿起来,我怕放在兜里,某天会丢了。”
我如实相告。
“能不能跟你一起走,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有个照应。”
女孩放下了手中的男尸,跟了上来。
“你说的对,一起走吧。”
我点头同意。
等到走得近了些,我看到这是一个年龄比自己略大一些的女孩,长相一般,身材中上,看起来很普通。
看到她走进,我咧嘴冲她礼貌的笑了笑,昨天干裂嘴唇的伤口也已经长好了。
对方也回应的扬了扬嘴角。
“你知道手术室在哪边吗?”
“前面不远处。”
女孩指了指药剂房外面你的走廊。
“行,那一起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走廊上,医院里面十分的安静。
我不知道那些曾经在这里工作的医生都去哪了,也没见外面有再受伤的人进来。
整个医院仿佛成了一个死域,一丁点声音也没有。
穿过浓雾回廊,来到门前写着“手术室”三个大字的房间,我“吱呀”一声把门推了开去。
刚打开手术室的门,我就看到满天的黑色东西扑面而来,伴随着强烈的“嗡嗡”声,把我推了出去。
后退几步,待到我看到把它推出去的是什么的时候,险些吐了出来。
那是成团成团的苍蝇,聚在一起如同乌云一般,一起受惊发力,竟然能把人给推出去。
苍蝇飞出之后,我强忍住反胃的感觉,走进了手术室里面。
里面不比外面纯粹安静的世界,却是有声音的。
“咔吧”“咔吧”
的响动声从手术台传来,绕过手术台,我从上面再次看到了让他恶心的一幕。
一具尸体,一具被开膛破腹的尸体,一具肚子里塞满了蛆虫的尸体。
“咔吧”“咔吧”
的声音,就是那些蛆虫传出来的。
“呕!”
我很干脆的吐了一地。
把胃里的酸水吐干净后,我强忍住胃部的继续抽动,别过头不去看手术台上的情况,而是在手术台旁边扒拉起了那些手术工具。
找到了用于缝合伤口的针线后,我又转头看向了那些手术用刀。
手术刀是世间最锋利的割肉刀——没有之一。
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割肉。所以,我丝毫不怀疑这些道具的锋利。
想到自己背包里的菜刀,跟这些手术刀相比,无论钢材还是锋利程度都相差甚远。
我很干脆的拿起了几把看起来型号最大的手术刀,握在了手里,随后走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那个女孩还在吐,我上前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别吐了,只是几只苍蝇而已,在这个世界生存,就要随时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这两把刀拿着吧,别把自己当女孩,我们要是遇到危险了,就用手中的刀战斗。”
说着话,我递给了女孩两把手术刀,随后当先一人又走向了药剂科。
进到那里面,我忍住满地的尸臭味走到了楚天依面前。
“抱歉哥们,得把你丢到这了。”
对着尸体重重的来个拥抱后,我重新把楚天依的身体放回地面,拉起他的手臂,用手术刀切下了他的一根手指。
把手指上面已经腐烂的软肉割掉,再放酒精里泡了一遍,清洗干净后。我用骨针在两个手指骨上面穿了一个洞,然后用结实的缝合线系一起,做成了一个手指骨样式的项链,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的手指我拿走留纪念了,谢谢你最后陪我过来这个地方。”
再次看了一眼楚天依,我叫上了同样缅怀完毕的女孩,两人装了一些“抗生素”和“退烧药”等最常用的药品后,离开了这里。
“好了,顾白先生。我手指骨项链的故事就是这样了。”
挥了挥手,我一边不断前进,看着面前这个神秘的男子,如此说道。
“如果你还想知道别的什么事情,请跟我说一声,保证随叫随到。”
甚至不待顾白出声,我自然而然的如此说道。
因为他是个有趣的家伙,一个一见面就让我心生好感的家伙。
一个带着身高超过七米的巨型犬,一个自称为旅者的驯兽师。
一个生命力超过了两位数的强大存在。
而他的名字,叫做顾白。
“那是最好不过了,刘畅先生。”
他这样说着,对我笑了笑。
“我对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有兴趣,你能再跟我讲一讲她的故事吗?”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
“当然可以。”
我慈爱的看着那个小女孩,轻松的回答道。
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叫做小静,一个有特殊能力的孩子。
而她的命,是我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