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明珠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车窗沿上,目光虚投向远处发呆。她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但也许以后她要学习一直这么安静下去了。活泼可爱从来都不是对贵女的褒义词,她需要端庄需要贤淑需要文静秀雅,嗯,就像她母亲一直致力教导她,她却一直没有做到的那样。
她看着伫立在群峰间仿佛亘古长存的同盟城,看着它渐渐远离自己的视野,眼睛有些酸涩。这里见证她最后一次的任性,这里象征她一直企盼追逐的自由。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她不是被那么多人宠爱着长大,是不是她就不会去贪慕所谓快意恩仇的江湖世界,不会去幻想自由自在可以自己做主的生活,也不会害怕让爱自己的人受到伤害,害怕从此让他们失望再也不喜欢自己,压抑着自己本身的意愿,没有试着争取一下,就这样妥协。而如果她像家族中那些可有可无的庶女一样,一生致力争夺荣宠立志让所有人仰望,那么她此刻就应该欣喜若狂,其实,也应该欣喜的啊!
唉,轻轻的叹息从口中溢出,风很凉,乱了的发打在脸上有种细细的痒。莫明珠放下撑在窗沿上的手,窗帘落下,慢慢隔绝外面的世界。
当最后一线明光即将阻挡,视线望着窗外方向还未收回的莫明珠忽地一怔,猛地再次把窗帘一掀,弹出半个身子回头往外张望,却只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
“停车!”
听见声音,车夫立刻拉住缰绳,马车还未停稳,莫明珠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提起裙摆就往回跑。
绕过那一片碍眼挡视线的林木,莫明珠气喘吁吁停下,左右一望却并未见半个人影。难道是眼花?莫明珠咬着唇,有些泄气地想到。她转身往回走,极力忽视自己心里一瞬间的失落。
然而,走了两步,她看着眼前从头顶飘下来的瓜子壳,呆了两秒,慢慢转身,抬头。
“风燃林!”
“风燃林风燃林风燃林!”莫明珠一叠声喊了一串,她笑得眉眼弯弯,一双黑眸瞬间如明星般闪亮着,她说,“风燃林,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猜得很准对不对?”
坐在树上的风燃林晃着悬空的脚,把最后一颗瓜子送进自己的嘴里,拍了拍手,道:“行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要是知道我会来,那还干嘛走得那么快?早知道你没等我,我才不要来呢!”风燃林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莫明珠毫不在意,脸上笑容依旧明媚,她说:“因为我知道,只有我走了,你才会来啊!”她向她招手,“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呢?!就喜欢折腾别人,永远出现在最后一刻,好像不这样就不能让别人足够重视一样,喂,你说你是不是盯了我很久了?你说你无不无聊幼不幼稚啊!”
风燃林恼羞成怒:“你才无聊!你才幼稚!”她错了,早就知道小莫姑娘已经不可爱了,她干嘛上赶着找气受?就算道别,也应该是对着那个进地牢前的莫姑娘道别啊!而不是眼前这个,讨厌鬼!
她一甩袖,身子一翻跃到更高一截的树枝上,转身,就走!
“风燃林!”莫明珠看着她轻盈地落在另一棵树上,跟着跑了两步,却又缓缓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