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他总是知道自己的定位,总是那样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做或者能做的事是什么,这或许该称作一种生存本能,在他愿意的时候,他总能很敏感地感应到别人的情绪变化,或模糊或清晰地推断出别人那一时的想法。
但后来每每想起这时的场景,他都忍不住苦笑,这世间,总会有意料之外,在没有真正了解一个人前,谁也判定不出真的能完全把握一个人的想法,或者他曾以为的了解只是她不在意的包容。
那一刻,他单膝落在地面上,一手伸出刚落在她的肩头,她忽然睁开眼,冰冷,警惕,防备,一瞬间弥漫出森寒的煞气和杀意。
夜离殇忽然觉得心里被猛地刺了一下,气息不稳地轻轻喊出三个字:“风燃林。”
她黑沉的眸子印入他的眼底,他看见,她看他的眼神那样平静,却那样冷漠,理智却无半分情感的波澜。
她还是她,却不再是曾经黑夜相拥时呢喃着说出‘一个人在黑暗中太久,也开始奢求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温暖’保留着那一分柔软温情的少女,她是那个曾在悦客居笑着警告道‘无用之物,我喜好从不超过三次’的冷情女子,是在那个夜晚踏空而来,轻声慢语告知他‘你是我的,再敢伤着了,杀了你哟!’的霸道王者。
而现在,他却不是她纳入麾下护着的自己人,她看他的眼神和曾经看那些不入她眼的敌人一样,平静冷漠中夹带一丝轻微的厌倦。
为什么?
他想问,却忽然发觉自己再也出不了声,他所有的行动都被禁锢,如同那一晚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她针对的不是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他很清晰看见她的手伸出,刺向他的胸膛,而随着她一动,她周身安宁的假象瞬间破碎,她身上的气息浮动,散发出一种尖锐的无法掌控的攻击性。
他恍然,她是真的受伤了,然后她想杀了他。
在这一刻,他脑海中如闪电一般回放着与她从相遇那刻起的所有画面,渐渐明悟。
他之于她,就像是一个孤单的旅人一时兴起救起一条快死的狗,因为孤独而精心养着这个唯一的伙伴,但当这个旅人受伤之后,在无人的旷野上奄奄一息时,她却不会想着让这条狗帮助她活下去,反而担心这条狗会因为饥饿最后咬死她吃掉她的肉,所以,现在,她最先做的,是先杀掉这条狗。
他忽然想笑,多么讽刺?经过这些日子的陪伴,在他以为他们相互接纳之后,在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之后,他才猛地发现,她从未给予他哪怕一丝一毫的信任!
他胸口一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指甲穿透他的皮肉,然后,她却顿住,她看了他一眼。
但,那眼神依旧冷漠平静,让他清晰地明白,她正在估算着什么,杀他是因为她觉得他是威胁,就算不杀他也是因为另有目的,而这个目的,与他无关!
她眸色终于浮出一点波澜,一种暗沉而冰冷的算计,她收手,然后一指点在他眉心,契约纹图浮现,曾经让他觉得温暖的异样能量再次流遍他的全身,却给他带来四肢尽断的痛楚,在这一刻仿佛连他的灵魂都遭到重击,无尽的痛苦如潮水般蔓延开来,而他的灵魂只能在这种痛苦的黑暗中起起伏伏,再也找不到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