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轻笑一声,如天上云崖巅雪般不带一丝烟火气,说出的话却让人心神止不住一颤:“人长一张口就是要会说话,要是只会胡说八道,那还不如永远不要开口的好。”
话音落,他身旁一人骤然而动,那人身影快到极致,一般人只能在空中捕捉到一抹黑色的影子倏然划过,仿佛仅仅一个眨眼的时间一来一往已回到原位,让人不禁以为刚刚只是自己眼花产生的错觉。
但下一秒,一声惨嚎响起,众人转头望去,就见刚刚那个少年痛苦弯下腰,他手捂着嘴,红艳艳的鲜血从他指缝中不断流出。而他身前红色的地毯上,赫然多了一块淡红色嫩肉,那是,舌头。
呕!
涉世未深仅是跟随家族师门长辈出来见世面的少年少女们忍不住干呕起来。
其他人皱了皱眉,脸色有的发黑有的发白,有人愤怒有人惊惧有人不屑。
邹家那位少年的长辈脸色发白,刚刚那人速度太快,他还未反应过来,那少年就已经在他手中出了事。他自认那人就算要取他的性命,他也毫无招架之力。
但一码归一码,他实力比起他们来说是低微,可也不代表邹家人是能任人欺辱的!
他眼中怒火点燃,正要开口质问,忽听上座杯盏砰一声搁在桌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瞬间压过满室喧嚣。
“太吵!”上座之人散漫吐出两个字,偏头,语气不悦道:“小三,你做事也太拖沓了,让人住口的法子多得是,偏偏选了最蠢最难看效果还最差的一种,瞧,他胡说八道的本事是没了,却依旧有能耐吵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月三低头请罪,接着道:“属下立刻去把人杀了!”
邹家那人一惊,积压起的怒火顿时消散,只觉满心惶恐,连忙求饶:“小子年幼无知,颜宫主大人大量请不要与他计较!我立刻带他离开,绝不会再惊扰到您。”
说着一狠心,一记手刀将那哀嚎的少年敲昏。
颜止霜幽冷的目光投过来,似笑非笑:“我有说,就这么饶过他吗?”
……
徐宅大院。
夜离殇追着那人一路无声无息掠过花园亭宇清湖,终在一方假山前停下,人声已远,周围静寂只闻虫鸟偶尔轻鸣。
他刚一停步,就见那刚刚消失的人影在左前方不经意一晃又倏地不见。夜离殇望着前方,目光微微显出一分苍凉,仿佛透过时光看到那些斑驳记忆里久远到已经苍白褪色的零星画面。
该过去吗?前面必然有陷阱,但前面同样有线索,十七年前的旧事啊,他查了两年也没有找到一丝痕迹,若是以往哪怕明知九死一生为了那个答案,他也要过去闯一闯。可现在,念头一动,脑海中忽地就冒出一张笑脸。
笑容灿烂而热烈,眼神诚挚而热情,却又总在不经意间莫名就露出两分对整个世界的疏远,仿佛她可以嬉笑怒骂游戏人世,却又可以在下一个瞬间毫不犹豫抽身而去,不带一丝留恋。
她会生气的。他想。
他收回目光,转身。不过是一场旧事,查,也只是因为他的生命空白到只剩那抹不清晰的回忆能触及到他的心,不想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就必然需要一个目标。但若是生命里出现了别的色彩,出现了需要守护的东西,那些过去,微不足道。查到了,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吗?能让他除掉一身血煞,重回无忧时光吗?
没有任何价值。
何必呢?!
夜色如墨,弯月似勾,草木重影,无声晃动。
夜离殇回身,一步踏出,忽地,他身形暴退。与此同时一排细长的银针倏地划过夜空,在寂寂黑幕留下道道幽蓝森寒的光线,一闪,即逝。
……
“我有说过,就这么放过他吗?”颜止霜眸光诡沉,似笑非笑,“本座时间紧,没兴趣听人胡说八道,就只能让人闭嘴了。但他冒犯本座抹黑金月宫名誉的账,还没算呢!”
邹家那人脸色瞬间铁青,都已经这样了,这账还没完?欺人太甚!这里可不是北彦!
他转身对叶青渊跪倒拜下:“叶庄主!求您为我邹家做主啊!我家小儿无礼,遭到颜宫主惩戒也无可厚非,邹家上下不敢有丝毫怨言,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将道听途说的谣言信以为真一时口快而已,难道非要留他一条性命才能罢休不成!我等不服!”
颜止霜目光转回,似笑非笑地睨着叶青渊,暗沉的眸中是一片冰冷的讥嘲。其他三势力代表亦将目光都投到叶青渊身上,面色从容平静地看着好戏。
让你不给人面子,瞧,转身就寻你晦气来了吧!
——颜止霜要杀人哪会给人争辩求助的机会,这分明是借题发挥,和叶青渊打擂台呢!
叶青渊手中酒杯转了一圈,搁下,目光抬起,温雅一笑:“颜宫主亦为武林之尊,被人冒犯自有权处置以下犯上者。不过,今日到底是徐家选婿宴,见了血已是不吉,若再行杀戮事未免有伤天和,渊只恐来日徐家嫁女再生波折可如何是好?”
颜止霜嗤笑:“再起波折又如何?急得不过是那些无用之人而已,本座就当看一场戏了!”
“是,”叶青渊笑容不变,淡淡道,“颜宫主机缘天授,前些时日在藏乌镇大动干戈想必亦有所得,确实不急,只何苦来这徐家宴上多惹烦忧。”
“宵小作祟,出来散心,谁知道更糟心。”他拢袖,漫不经心道,“那本座少不得要杀鸡儆猴一把了,省得大家都以为我金月宫挺好欺负的,随便什么不带眼睛出门的人都能随意编排!”
“颜宫主远来是客,大家何有不尊重之礼?或是东陵风俗与北彦不甚相同教颜宫主误会了吧?”
“当面侮辱本座人格,也算误会?”
“一人之过何以代表众人?颜宫主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