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风一愣,沉默看着那个丝毫不受外界氛围影响的女子,挑完鱼刺,认真吃着鲫鱼肉,一脸虔诚般享受的表情,再看了一眼那盘无人动过显得孤零零的红烧狮子头。
忽然明白什么是,爱之时,珍之重之,愿取天下换她笑颜一瞬,弃之时,漠然视之,再分不出半点精力再看一眼她盛妆的容颜。
无情,原来这么简单。
满桌菜肴,忽然就没了胃口。
夜渐渐降临,城东一座小楼掩盖在鳞次栉比的房宇中低调得毫不起眼。
小楼顶层四面悬窗尽数推开,微凉的轻风毫无阻碍穿透而过,带来不远处琚临湖面氤氲清凉的水汽。
女子独自斟起一杯清酒,倚在窗台前眺望远方,痴痴轻笑,叶青风来了,安若素回去了,他该高兴了吧?
到头来一切都回到原点,只有她莫名其妙地白费了一场功夫,做了一回恶人,失了,一颗心。
眼中湿意弥漫,她仰头饮下杯中酒,感受着喉中流下的辛辣滋味一点点蔓延到心底,微微哽咽。
当初闻他有未婚妻消息的震惊过去,当那雨夜对峙的心痛麻木,留在她心底的也就只剩下那一片苦涩的酸和荒凉的寒,曾经多少次劝自己放手,就有多少次尝到心伤的滋味,她亦是那样骄傲的人啊,到底是何苦将一片真心捧出放在他人脚下践踏?
问不明白,得不到答案,一个情字,让她深陷泥沼再难拔出。
玉盏随手向窗外抛下,她闭上眼睛,阻止泪水蔓出。叶青晨,你才是最狠的那个。
“咚咚。”
楼栏前镂空雕花屏风轻扣出声,溪兰恭敬的声音传来:“小姐,周家主来了。”
羽染惜睁眼,眸中氤氲的水汽瞬间消失,风带走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酒气,只剩一片清冷的微凉的寒意。她从容走回楼层正中摆放的玉桌前端坐下,孤傲的身姿宛如雪山之巅绽放的绝世冰莲。她淡淡开口:“请周家主进。”
“坐。”
“是。”周家主对她躬身微行一礼:“七小姐”
开门见山道:“那件事,我们应了,只还望七小姐能信守承诺。”
羽染惜淡淡看了他一眼,唤道“溪兰。”
溪兰低着头,恭谨端着一个黒木托盘走了进来,在羽染惜身旁跪下,双手举过头顶。
羽染惜未看托盘上的东西一眼:“给周家主。”
“是。”溪兰低声应道,行至周家主身侧,将东西放在他的面前。
“这诚意可够。”
这是一块令牌,周家主面容一肃,拿起来细细看了一眼上面的纹路。正面是一只黑色凤凰图案,褪去惯常绚烂的羽色,着重刻画羽毛下微微现出的锋利爪尖和仿佛能刺透人心的锐利双眼,显得戾气深重。
背面则是几条龙,同样煞气凛然,它们首尾咬在一起环成一个圈,其中一个大大的‘羽’字跃在其上,似要透木而出。而令牌边缘的角落不起眼位置篆刻上了‘惊鸿’二字。
周家主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惊喜:“多谢七小姐。”
羽惊鸿,当今南昭国主的名讳,她给了他调遣南昭在东陵全部的暗势力的权利。果然,诚意十足。
“我要去那里看一眼。”她淡淡道,仿佛只是突然想起不重要的事随口一说。她目光投向窗外夜空升起的星光,神情微恍,她还是不愿意这么快就和叶青风对上,不愿意这么快承认他们已经是敌人的事实。找点事情做吧,兴许拖着拖着,大家就都能忘了,就都能,放开了。
“这……”周家主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手中令牌,点头,“当然可以。随时恭候七小姐大驾光临。”
夜色渐浓,万家灯火寂寥。
已熄灭灯光的黑暗房间内,夜离殇抱着剑靠坐在床头,目光望着窗外漆黑夜色上一弯孤月,思绪飘远。
“我大概没有告诉过你,无用之物,我喜好从不超过三次。”
他想起她初见时的热情,想起夜色下她踏空而来的威仪,想起今日午后她回房时不经意流露的漠然……
他渐渐迷茫起来,是否,在她心中,他也是个可有可无的,无用之物?
一夜很快过去。清晨灿烂阳光洒下,就又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早上风燃林带着夜离殇照旧去了老位置吃早餐,这次竟然还看见了叶青渊,心中不由奇怪,这人现在不应该躲着吗?难道他还有听自己八卦的嗜好?还是,她没发现他对某人还真有别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她忽地就笑了起来,一不小心被粥给呛到了。
“咳咳咳。”
风燃林刚咳嗽起来,面前就有一方雪白的丝帕递来,叶青渊笑容无奈:“你呀,又想坏事了?”
疑问的口气笃定的眼神,让风燃林莫名有了两分不好意思,她清咳一声,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鼻尖。
手被人挡住,那人拿着那方丝帕细心擦干净她唇角沾上的粥渍,目光温和又无奈:“就算想报复人,也不用拿我作伐子吧?这下好了,被你这么一说,看以后还有哪个姑娘敢嫁给我?”
呃…好像,真是诶!跟叶青渊‘杀妻灭子’不同,这名声虽然更不好听,但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只要那些姑娘不相信依旧可以冒出一大串爱慕者,但现在,爱慕叶青渊等于成为六大势力之一金月宫宫主的‘情敌’,颜止霜又是出了名的狠辣无情,只要是不想死的,哪个敢冒出头?!
她眼神放空,貌似,自己做得好像真的不太地道。
叶青渊目光含笑,替她擦完了嘴,他很自然把那方丝帕收回去,大大方方的样子仿佛是已经相识很久的老友在朋友不方便的时候搭了一把手。眼角余光扫了一旁夜离殇一眼,见他手向上抬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头微偏,目光移到桌面上,似在专注吃饭。
叶青渊心情忽然变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