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道。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两侧是高高的围墙,白粉刷墙,顶上盖了酒红色的瓦片。围墙那头间或种着些树木,秋冬时节花叶皆尽凋零,然,一户人家栽的柿子却红彤彤地挂在枝头,远远望去就如同引路的宫灯。
一辆四轮六马的车驾徐徐行来。车驾是钢筋铁板造就,外边包着厚实柔软的绸缎,顶上是一颗镂空的金丝绣球,由于两条四爪金龙托着,龙头正对着绣球,亮出锐利的爪子。
马车到达宫门前,缓缓停了下来。守门的侍卫拦住马车,上前确认来人身份。
“请出示宫牌。”声音严肃,不近人情。
车帘被撩开,女孩儿探出个脑袋,瞪了那侍卫一眼,骄横地大声喊道:“看清楚啰!安荣公主的车驾也敢拦!”
小侍卫有些为难,苦着一张脸。这辆马车他们可不陌生,的确是安荣公主,现镇国大将军夫人的车驾。可,不能因为知道是谁就不用检查宫牌了啊。
“碧云,人家那也是按规矩办事,不许胡闹。”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听来却别有股子威严在,“这位侍卫大哥,还烦请你看看这令牌可行?”
从车窗里伸出一只素手,玉琢似的,手中执着一面金牌。
小侍卫初听这女子的声音时只觉得空灵清脆犹如夜莺,听到后面这句时就诚惶诚恐了,他一个小小的守城门的侍卫,哪里担得起贵人这般称呼。急急忙忙上前草草扫了眼金牌,便放行了。
“是。小姐。”碧云撇了撇嘴,赌气地甩下车帘,回车内。
马车吱呀,车轮咕噜咕噜转着,徐徐向着皇宫进发。
“小姐,您今天怎么啦,还那般跟人客气,这可不像您的风格啊?”碧云坐在锦素身侧,有些疑惑地问。往日里,小姐张狂得很,还要求她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人也必得有气势才行。今日实在是不正常的很。
锦素坐马车左侧的位子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立即解释。倒是坐中央正座的大将军夫人濮阳柔儿开口了,“今儿收敛点,你家小姐可是大家闺秀,懂?”说着还略带笑意地瞟了眼锦素身上那衣饰。
坐右侧的两个婢女,青菱,青鸢,偷偷捂嘴笑了。她俩都是濮阳柔儿的贴身大丫鬟,从小跟柔儿公主一同长大的。因是去参加寿宴,不能夺了主人的风头,故而不可穿大红色的衣裳,所以往日里最爱穿红衣裳的青鸢今儿个穿了件粉色的大宫女服饰,青菱则是一身水蓝的同款式衣裳。
见人家都笑话自己,碧云嘟了嘟嘴,眼睛仔细地打量起锦素的衣裳。
嫩黄色的罗裙,紧身窄服,单薄的长裙,边上是镂空花纹。略施粉黛,额贴莲花金钿,正好将千代家火红飞鸟印记遮住。云鬓简洁,头上只簪了朵白中透粉的茶花。耳朵上只有一对白玉坠子,身上其他地方更是没有佩饰,简朴得很。
然,这份素雅配上锦素精致的容颜,便更显纯真烂漫,恰恰是最符合这般少女,哦,或者说是女童的天然气质。
这模样,像足了书香门第养出来的丫头,哪里还有往日里那桀骜不驯的张狂样儿!况且,平日里小姐都是男装示人,忽然着了一身罗裙,打扮了一番,若不是特别熟悉小姐的人,必然是认不出小姐来的。
倏忽间,碧云便明白了小姐今日的用意了。
“小姐是想讹人?”碧云恍然大悟。
带她来之前小姐就曾说过,她们今晚的目标就是让李家那贱女人“声名远扬”。而小姐如此厌恶穿女装的人,却毅然换上了女装,那必然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自然与她们的目标有关。
小姐常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李家的贱人不是自诩是才女吗?不是一直故作清高风雅吗?哼,她家小姐是不稀罕这名声,不然以自家小姐的才学,哪里还轮得到她!
“小姐,您打算怎么收拾她?”碧云凑近锦素身边好奇询问。
锦素带碧云这丫头来,一是因为她的身份本就较为亲近些,二则是因为几个丫头里就碧云最活泼,也最爱这种“做坏事”的感觉。
但笑不语,微微挑了下眉,故作神秘地道:“佛曰不可说。”
“小姐~”哀怨地唤了一声,睁大眼睛盯着锦素,可人家直接偏头不和她对视。眼神再可怜也没用。
“夫人,景德宫到了。”车外头驾车的车夫出声提醒道。
停下笑闹,濮阳柔儿同锦素嘱咐道:“娘亲去陪陪皇额娘她老人家,你和碧云丫头先过去吧。”
“嗯。小娘亲放心,女儿自会乖巧,不惹事。”锦素微微颔首,柔声道。
当然不会惹事,她可只会闹事!
会意一笑,伸手递给青鸢。青菱撩起车帘,车夫取出凳子布好。
“安荣公主驾到——”传信的太监尖锐地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