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锦素的长发,神色温和地道:“阿素,你不要将我想得太好。其实我比谁都自私。”
牵起锦素的手,莞尔一笑,难得地带了几分人的真切味道。“阿素,陪我去最高那座雪峰吧,看一看那上边的风景有何不同。”
“好。”紧紧攥着他的手,仿佛生怕他下一瞬就消失的样子。心中忐忑不安,那种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绕过神殿,俩人往徒步攀登雪峰。暗卫们远远跟在后边,尽量不妨碍到自家主上。
雪域常年积雪不化,一脚踩下去,雪能淹到膝盖处。山上除了遍野盛开的雪莲花,再无其他植被。
俩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个脚印,往最高的那座雪峰走去。
一路走去,阎魔澈时不时地咳血,到最后,几乎是五步一停,十步一歇,待终于攀登到峰顶,已是三日后的清晨。
锦素不敢回头看,她怕看见来路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澈真的已经快不行了。
坐在峰顶,一起看日出。
澈脸色苍白如这一望无际的雪,唇瓣微微泛紫,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微微喘着气,虚弱地靠在锦素怀里。
“阿素。”气息奄奄,细若游丝,轻不可闻地唤了一声。
“我在。”拥着澈,想再紧一点,抓住他,却又怕弄疼他。略带哭腔地应道。
“芸芸众生,苍茫大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无论有没有我,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天下依旧分分合合。”望着划破黑夜的第一道曙光,微微弯了弯嘴角,“旭日东升,又是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凝望缓缓升起的红日,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清澈如水的蓝眸渐渐开始涣散,失却了往日的熠熠光彩。
雪,无声无息地飘着。
满山遍野,苍茫一片。
锦素紧紧地拥着他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身体,沉默着,面无表情。
远处东方天空中,旭日一点点升起,红艳艳的大圆盘,挑衅似的挂着那儿,阳光开始变得刺眼,然,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它应有的温度。
雪,下个不停。锦素抱着他静静地坐在峰顶,冷得彻骨。
太阳从东升一直到西落,雪花将这两个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一般的人淹没在苍白之下。
即将入夜时,玄刃穿着一身与白雪格格不入的黑衣,走到锦素身边,单膝跪地,冷声道:“主上有亲笔书信,要属下交给您。”
说完后,从怀里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取出一封信,递到锦素面前。
久久不曾再说一句话,不曾再动过的锦素,听到他的声音后,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信封。
信封依旧带着一丝温热,锦素取出信封里的信纸,展开。
“阿素,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吧。不必为我难过,不值当。阿素,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现在却还是想告诉你一声:我爱你。”
“哈哈,看,我说得没错吧,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明明可以不告诉你一切,但却偏偏以这种方式向你坦白。”
“我很自私,不愿看着你跟别人恩恩爱爱,可我又不忍伤你分毫,所以只能逼着自己离开你。”
“我不愿你最后回想起我时,只有一句‘哦,那个温柔似水的男人’。纵使怨也罢,恨也罢,望君长忆。”
逼着自己离开。
望君长忆。
她怎没有想到,澈那般通透的人,又怎会在意阎国皇位,又怎会在意阎国兴盛,如他任性地一举夺下帝位又任性地撒手不管一般,他又何尝在乎过这些世俗之事。
即便要灭阎国皇室一族也未必定要他习武啊。
然,念头一转,忽然明白或许这便是澈故意引导她这么想的。
身为阎魔一族中的一员,他怕是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继续活下去吧。
即便明白,她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他的死与自己没有丝毫瓜葛,她无法爱他,却也无法恨他。
于她而言,他始终都是她心头的一颗朱砂痣,不爱却无法割舍。
如若说,濮阳霄死,她必会随他一同去。然,澈,却是她宁可自己死,也想要他好好活下去的人。
偏偏命运弄人,她终究是护不住他。
“主上有令,请翎王大人将他葬于雪域,伴雪长眠。属下及一干暗卫,今后,皆听命于翎王大人。”玄刃依旧跪在那儿,刀疤脸面目可憎,似看不出丝毫伤悲。
伴雪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