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世界不可贪,名利多把干戈添。
君若不信细思虑,除去为吃就为穿。
话说恶豪闻听丫鬟春红之言,喜上眉峰,说道:“就依你的主意而行!”春红领命,遂把金姐、凤英带至后园冷楼之上。春红劝道:“你姐妹二人不如应允了亲事,吃的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缎疋,使奴唤婢,真是无穷的富贵。你俩的福田不小,何苦竟往钉子上碰?自寻苦恼!白讨无趣!还落的皮肉受苦,也得允从。你二人自思自想,休卖后悔!你姐妹二个再思再想。”金姐、凤英闻言,不由得柳眉直竖,杏眼圆睁,用手一指,断喝一声:“好一个多嘴多舌的丫头!你家二位姑奶奶乃是名门之女,宦门之后,岂肯从着目无法纪的强徒?宁可一死,休生妄想!若想允从,比登天还难!杀剐存留,任你自便!”
春红闻言,心中赞美不已。眼望姐妹二人说道:“我有心救你二人逃出火坑,你姐妹得依我的计策而行方可。”姐妹二人问道:“依你何计可以逃走?”春红说:“非得你姐妹假意应允亲事,与李家弟兄拜堂成亲。入了洞房,用酒将他二人灌醉。如此这般,我好余中取事,救你姐妹出火坑。”金姐、凤英微然冷笑说道:“傻丫头!你未曾言讲此话,此话只可诓哄别人,焉能瞒我姐妹?”春红说:“我是实意搭救,反说我诓哄你们。你若不信,我敢对天发誓。”言罢,推开楼门往下瞧了瞧,楼下无人,这才跪在楼上,眼望空中说道:“空中过往神灵鉴察:奴才春红有心搭救金家姐妹二人逃出李府,若有虚情假意,准被天谴五雷殛身,死无葬身之地!”金姐、凤英闻听春红发了洪誓,方知是真心搭救他们。金家姐妹走向前,将春红搀起,口尊:“恩姐,急速设计方好。”春红说:“就照我所言而行,方可走脱!”姐妹二人立刻梳洗打扮,穿带起来,亚赛天仙。
候至天晚,春红下了冷楼,来至前厅。见了恶豪禀道:“金家姐妹被奴婢劝解的回心转意,现已应从。”李纟唐、李红闻言,满心欢喜,吩咐一声:“预备纸纟马、香烛,快摆香案伺候!”又命众丫鬟:“速到后面冷楼,将你家二位奶奶搀上华堂,与我弟兄拜堂成亲!”众丫鬟不敢怠慢,不大的工夫将金家姐妹搀上华堂,铺上红毡,四人拜罢天地。李红吩咐:“摆上酒筵。”四人入了洞房,金家姐妹只羞的面红过耳。酒筵立刻摆上,四个人入座。姐妹二人心中痛恨,只得假带笑容,勉强说道:“今日本是终身喜事,须要痛饮连宵才是。”言罢把杯斟满,递与李纟唐、李红。两个恶豪接酒一饮而尽,复又斟满。书要简洁为妙。两个恶豪灌的酩酊大醉,倒卧床上人事不知。春红见此光景,来到房外。向众丫鬟说道:“众家妹妹皆劳碌一天了。我替众姐妹在此代劳伺候,若有舛错,我担当!”
众丫鬟闻言,皆巴不得偷闲躲懒哩!众丫鬟说:“姐姐替我们代劳罢!明日我们谢你。”言罢一哄而散。春红又来至二门以内,向总管家说道:“二位老爷吩咐下来,今日是二位老爷大喜之日,放工一昼夜,毋须当差。凡府中梅香、老妈、家丁、院公并厨房、茶房、铡草喂马的、支更下夜的、后园浇花的,各各赏他酒一瓶,肉一方,皆令他歇息一夜,明日当差。”
管家闻言,立刻吩咐下去,人人欢喜,各各偷安去了。春红听了听外面静悄悄,无人声喧,心知各各偷安去了。领定金家姐妹穿宅越院,不大的工夫来到后园。在亭畔搬过打花的梯子,安在花园墙下,悄语低言说:“你姐妹快逃生去罢!”金姐、凤英问道:“我姐妹自顾逃命,恶豪酒醒,恩姐有何言答对?”春红闻言不由得眼中落泪,说道:“奴也是被抢进府,只因我父欠他纹银二十两,屡次恶要,我父无银可还,竟将我父送在当官,毙在杖下。将奴抢进府来,作了梅香队中的领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想覆盆之仇无有见天之日;你姐妹逃出恶豪之府,必然上京控告,连奴冤仇也能报。我活在此处也是无益,只可救出你姐妹,替我报了仇恨,死也甘心。”金家姐妹闻言说:“既然如此,受我姐妹一拜!”言罢倒身下拜。春红也跪倒相拜。三人拜罢站起,春红扶着户梯,姐妹二人登梯上墙。墙上虽有荆棘柯,也不顾扎的疼痛。二人望墙外一看,黑洞洞不知有多高,又怕跌下去摔个死去活来。正在心中犹疑之间,只见从墙内滚出一阵旋风。暗中交代:此旋风正是李纟唐、李红所害死那些男女老少的冤魂,知道群兰星、鸿兰星有难,困在此处。众鬼魂的冤枉无人替报,故此众多的冤魂往上一拢,旋风抵溜溜一转,只吓的金姐、凤英身子一仰,跌在墙外,并未跌伤。皆因众冤魂护持,墙下有风吹来的乱茅草垫着,故而未曾跌伤。姐妹二人站起身形,不辨东西南北,仰观天上的北斗星而行。
这且按下不表。
且言春红见他姐妹逃走,把户梯放在原处,自己把心一横,投在浇花的苦水井内而死。这也不表。
再言恶豪李纟唐、李红酒醉之后,一觉睡醒。睁开四目一看,不见两个美人并丫头春红那里去了。听一听外面远远的鼓打四更,房里房外静雅雅,寂无人声。呼唤丫鬟、仆妇,多半天众人齐至。恶豪弟兄二人问道:“你二位奶奶并春红在那里?”
众丫鬟说:“适才二位爷赏我等酒肉,放工一夜,我等歇息去了。若问二位奶奶并春红,奴婢等不知。”李纟唐、李红闻说赏酒肉,心中大诧,就知有变,“必是他三个贱人要逃跑!”忙忙吩咐家奴、院公:“掌起灯笼火把,前前后后速速搜寻这三个贱婢。”众家奴不敢怠慢,见前院门户紧闭,必从后园逃脱。众人来到后园,四处搜寻,见墙上荆棘柯倒了一片。众家奴回话。李纟唐、李红闻报,说道:“谅他女流之辈走之不远,出府四下追赶拿回。”众家奴遵命,出大门四下追赶。忽然狂风大作,走石飞沙,打人眼目。灯笼火把皆已吹灭。李纟唐、李红吩咐:“回府!”大众一窝蜂相仿回府去了。这也是姐妹二人命不该绝,才有众多的冤魂救脱此难。
金姐、凤英不辨东南西北,正在迟疑,忽见后面灯笼火把照的如同白昼,追将下来。心中暗说:“不好!”身逢绝地,忽见狂风一阵。风息抬头一看,灯笼火把已息,黑暗暗并无人声,这才将心放下。不顾夜黑路险,往前逃命。按下不表。
且言朝中有一家侯爷乃是干国的忠良。家住山东青州府朱城县,离县八里潘古庄,姓刘名同勋,官至侯爵。爱民如子,喜忠恶奸,在朝同僚皆惧他三分。这一日,乾隆皇爷驾登九五,文武百官朝参已毕,文东武西站立两班。乾隆皇爷宣诏:“刘同勋上殿见朕。”只听左班中闪出一人,向上三跪九叩首,俯伏金阶,口呼:“吾主万岁!臣刘同勋见驾。”乾隆皇爷谕下:“刘爱卿替朕代劳阅边,赐你铜铡三口,并王命牌,如朕亲临,先斩后奏!”刘相爷叩头谢恩,退下朝来。回了私第,吩咐家人王良、王义预备轿马执事,明日起身阅边。王家弟兄答应,下来预备不表。
次晨,刘相爷上朝见驾请训已毕,下朝退出午门,心中暗想:“奸相夜里红,他有两个表弟住在良乡县,风闻依仗表兄的势力,净作为非不端之事。我何不先下良乡县访查访查。”主意已定,吩咐执事人等前行,打道良乡县。
书要简洁为妙。按站走非止一日,来至良乡县。吩咐从人,离城十里打了公馆,歇息三日。刘相爷吩咐王良、王义晓谕门军:“凡有大小文武官员递手本,就说本爵身体不爽,令他等免参免见。”王家弟兄遵谕传与门军,刘相爷吩咐邵青:“带五两纹银,到大街小巷寻觅乞丐,把花儿乞丐全身衣服买一套来,本爵要打扮乞丐模样,在城厢村镇访查赃官酷吏,恶霸土豪。”邵青唯唯答应退出。
来至大街,复走小巷。只见从正西来了一个人——头戴开花帽,身穿杂色布的补丁破衲袄,腰扎稻草绳,灯笼裤子,只蹬一只转箱靴子,一只喷土破鞋。见是一个老花子,走近前问道:“乞丐大哥,你这一套衣服卖与我,你再买好点衣服穿去可否?”老花子心中暗想:“听此人是南方口音,莫非他是南方蛮子?用我的衣服去宝?常听人说蛮子眼真,看见我的衣服上有宝贝,我也不认的什么是宝贝,爽利卖给他罢!”老花子遂说道:“我卖可是要卖,五两银,驭价不卖。”邵青说:“你再多要我也未有,这是整整五两银,咱是货到钱回。”老花子心中后悔价钱要嫩了,只得一同来在郊外无人处,老花子浑身衣服脱下,邵青将银递过,把破衣并所用的物件一些也不给他留,拿回公馆,见了相爷禀启:“乞丐衣服到。”刘相爷吩咐从人把这破衣上笼屉蒸了,再用火烤干,虱子虮子已无。刘相爷将破衣穿好,向邵青问道:“你看我像乞丐否?”
不知邵青何言回答,再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