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高大的城楼下驶过,黎桑国虽说未有雪昭国强大,但皇城的繁荣丝毫不亚于雪昭国。来来往往的行人,茶坊,酒楼,布庄。摆摊叫卖声声接连不断。
黎桑国与雪昭国的感觉截然不同,是亲切感。
沐棉儿的家,是否也会给她这种感觉呢。到了黎桑国皇宫没有直接去曳妃的宫殿,而是回了沐棉儿住的宫殿。她太喜欢“她”父皇的安排了。宫人因她的突然回来,有喜悦,有惊讶,更多的是流露出难过。
她想她们兴许是因为,突然回来,只有被休了最为可能。所以她说明了这次来由。可当她说,她是回来看母妃的,宫人纷纷下跪。她万万想不到。来黎桑国的路上,她一直担心,她想怎样做才不被发现,怎样才能尽力做好。可是半年前,曳妃却离世了。当她知这个噩耗,她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接受不过来。那她来这里有甚么意义。她永远都欠沐棉儿。
宫人各个都掩面哭泣。
“棉儿,回来了。”
“棉儿,回来了。”
她觉得声音很熟悉,沿着声音走去。
鹦鹉仍就在学着人声,“棉儿,回来了。”
鹦鹉是六岁时,母妃送给她的。而十一岁那年她离开了黎桑国,她将鹦鹉留在了她母妃的宫殿。现她的母妃又将鹦鹉送回来了,这意味着,她真的死了,与即墨沦一样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外殿还摆着一把古琴,多年前是她的母妃手把手一遍一遍耐心教她的画面。一切离得那般近,彷如就在眼前。只是她再也无法触及,再也见不到她了。
“棉儿,回来了。”此时外殿只剩下鹦鹉的声音。
“你说过的,会等我回来的。等及笄之年时,女儿曾告诉母亲,我只想嫁一个平凡人家,只想待在黎桑国。是不是女儿骗了你,是女儿不好。娘,回来好不好。”她的心绞着痛,堵在胸口喘不过气。
“不,你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似乎认清事实的她,神色变得决绝。
“公主,不要。这是曳妃娘娘留给公主的。”
“留着死物有何用。”
一阵清脆的响声,古琴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她跪在地上。
“回不来了,留着让人回忆的物,来思念死去的人。以为如此便可代替人么。终是一场空,一场空而已。”
眼泪从指缝里滑出,滴落冰凉的地上。抚摸那把摔在地上的古琴,手却颤抖得厉害,就像抚着母妃绝美却又苍白的脸,她的温度从手上一点一点的流失渐渐变得冰凉。她一句话也说不了,就连说一句话都会连着哭声一起。
“公主,娘娘最不愿见到,便是你这般。”
告诉我,为甚么。为甚么,所有的痛苦留给了我。而我可笑想帮你完成想要的,甚至还将你的母亲,当做自己的。此时的心到底有多痛,是你还是我,早已分不清。不想是你,却还是将自己当成你。为甚么。我要代替你,我也有自己家人,自己的思想。我不要是你,不要接受她死了。
殿外的寒风,即使外殿已升了炉火。寒风却让她冷得瑟瑟发抖。外面的木棉花树怎敌得过寒风的摧残,如今只剩秃枝寒树了。
木棉花,沐棉儿。
她眼里忽然升起腾腾怒意。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着,指甲掐进肉里。径直往外走去。宫人慌忙的跟在她身后,被她冷冷一瞥胆怯的后退。虽不知自己此时的表情,但她想应好不到哪去。
外面亭台楼阁,辉煌的宫殿。原便为皇宫所有。可这一路的木棉花树却只有这里,黎桑国皇宫才有。一路风景,她的愤怒却未有消失,反而更甚了。
如今她就站在位于皇宫最高建筑的脚下。终是未有踏出这步。其实她已经离得很近了,只要在踏上一百几十个阶梯她便能到上面问个清楚明白。但这么做又能怎样。只是从他那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然后呢。
当穿着朝服大臣们从上面走下来时,她暗暗侥幸,被侍从拦下来还好。只怕是从此以后,她可就名声在外了。
踱步离开,她从不属于这里。
侍从匆匆从上面下来。
辕珂停在门外。
“小珂,她不是袁珂了。她现在姓”辕“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了。”
她毫不犹豫的踏了进去。
“儿臣见过父皇。”辕珂行礼道。
“免礼。”
他的声音充满了沧桑。她的心没由来一阵抽痛。顿了顿,“谢父皇。”
当她见他原有乌黑上多了许多白发。她慌忙的低下头,鼻子没由来的酸酸的。一切的愤怒在那一瞬间化开了。记忆中“她”的父皇是英俊年轻的美男子。他们五年未见,可她的父皇却老了十岁。又有哪个女儿能对一个沧桑的父亲发脾气。更何况她不是。
原有的愤怒化开了,此时她一时竟不知说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