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很渴望上学,渴望能像别的小朋友那样,每天可以背着粉红色的书包,走进宽敞亮堂的教室,大半个白天不用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屋子,只需要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大声朗读课本上的文字,跟着老师学算术,学唱歌,学画画。
她求了继母两次,第一次被继母骂了整整一个白天两个晚上,连带姐姐也被继母发落;一年后看到别的孩子背着新书包上学,她忍不住又求到继母跟前,被继母抄起桌角杜纤纤捡回来的一沓旧报纸卷成棍状狠狠往杜纤纤脑袋打去。
那软软的报纸边缘,竟然划破了杜纤纤稚嫩的脸颊,几道红色的血丝出现在杜纤纤青白的小脸上,很快与报纸的墨迹和青紫的淤痕交织在一起,杜纤纤横流的涕泗蜿蜒散布在那污浊而悲伤的面庞,绝望如铺天盖地的潮水,淹没了她求学的希冀。
于是她不敢再求继母,甚至不敢再流露出自己想要读书的念头,否则只会招来更严酷的打击,甚至会殃及她的姐姐。
几天后,杜纤纤脸上的淤青还没褪掉,她和平时一样手里攥着十块钱去买菜。
那天她又没吃饱,提着菜市场淘来的价格最便宜的白萝卜和菜贩处理掉的品相差的蔬菜,还有每天必须给继母母女准备的二两肉,饿得实在走不动了,就拐了个弯走到社区服务站旁的凉亭休息。
当时服务站办公室里有人吵吵嚷嚷,杜纤纤无意中听到几句话:“……你放心,我们社区服务站的存在就是为了附近居民解决困难的……不要说这种半夜喧闹扰民,就是家庭纠纷,婚姻问题,小孩子出生入户,还有适龄儿童入学问题我们都要管的……对啊,谁家孩子六岁还不上学,我们是要找孩子家长做思想教育的……”
至今回想起来,杜纤纤仍觉得那一天就是她的幸运日。
听到办公室里的人那番话,想到自己没爹没娘连书都不能读的悲惨遭遇,杜纤纤悲从中来,没有一秒的犹豫,立刻冲进社区办公室里。
方才说话的人还在和别人做沟通。八岁的杜纤纤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早已懂得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她看到整间办公室靠里位置的谢顶男子神色最为孤傲漠然,加上他的桌子比别人的油亮,座位上的挂牌印着“X长”二字,杜纤纤猜到,这个中年男子一定是办公室里最大的官儿。
她手提着一袋袋的萝卜青菜朝那张光亮的桌子扑了过去,未语先泣,边哭边道:“呜呜呜,叔叔,叔叔阿姨们,我想读书……求你们帮我,我真的好想读书……”
满屋子的人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吓了一跳,一个眉目和善的阿姨跑过来,捧起杜纤纤的小脸心疼的说道:“哎哟,这脸上的伤怎么弄的,太叫人心疼了。”
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杜纤纤拉到一旁坐下,给她擦了眼泪,办公室里的人全围在哭得凄凉却还不忘断断续续诉苦求援的杜纤纤身旁。听到她从小被生父抛弃,姐妹俩跟着继母吃不饱穿不暖甚至不能上学的凄惨遭遇,个个义愤填膺唏嘘不已。
人们看到年仅八岁的杜纤纤手里提着的都是菜市里被淘汰扔弃的枯黄半枯黄的破损菜叶子,再就是干瘪瘦小的白萝卜,唯一像正常人吃的就是那一小袋还没有杜纤纤拳头大的二两瘦肉,那还是给继母母女俩吃的,杜纤纤和姐姐根本只能看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