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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太子少保、靖海将军、靖海侯、兼管福建水师提督事务、臣施琅谨题。为壤地初辟、乞沛皇仁、以弘治化事:窃照臣准兵部密咨为谨陈善后末议以赞一统无外之宏规事内开覆奉俞旨:台湾应得钱粮数目若干?白糖鹿皮可否兴贩?着部臣苏拜及督、抚、提再议,该臣钦遵于本年七月十六日就厦门登舟,乘南风而赴省城,会议浃月,未得适合。臣思漳泉为下游地方,兼见在渡载安设台湾文武官员兵丁及班回征师,臣与提臣万正色不便皆久住省城,姑于八月九日乘北风由舟先回厦门料理。其台湾应得钱粮数目及白糖鹿皮可否兴贩之处,部臣及督抚二臣复议明白,至九月初八日移送会题疏稿,与臣画题矣。

然臣更有不得不披陈者:盖台湾沃野千里,则壤成赋,因地为粮,宜称富足;但地僻汪洋之中,化阻声教之外,弥山遍榖,多属土番,虽知怀服,习性未驯,射猎是事,征供无几。其安于耕桑可得按户而问赋者,皆中国之人,于数十年前,生聚乎其间。及郑逆拥众盘踞,兵即为农,农即为兵。兼沿海数省之地方人民,有为其所掠而去者,有趋而附者,非习于渔,则与为佃。自臣去岁奉旨荡平,伪藩、伪文武官员、丁卒与各省难民相率还籍,近有其半。人去业荒,势所必有。今部臣苏拜等所议钱粮数目,较伪藩郑克塽所报之额相去不远。在郑逆当日僭称一国,自为一国之用度,因其人地取其饷赋,未免重科。兹部臣等奉有再议之旨,不得不以此数目议覆。臣窃见此地自天地开辟以来,未入版图;今其人民既归天朝,均属赤子。以我皇上视民如伤,率土咸被,伏乞沛以格外之泽,减以应需之赋,则恩出自皇上,不在臣下;使海外诸国,向闻天威而慑服,轻赋薄歛,益慕圣德而引领。如以会议既定,当按数而征,在道府县责成所系,必奉行催科。兼以郑逆向时所征者乃时银,我之所定者乃纹银,纹之与时,更有加等。兹刘国轩、冯锡范见在京师,乞敕部就近讯询而知。彼夫遐陬初化之人,非孝子顺孙,万或以繁重为苦,输将不前,保无酿成地方之祸阶乎?至时动兵,为费更甚,何惜减此一二万之钱粮哉?且臣前之所以议守此土者,非以因其地而可以加赋也。盖熟察该地属在东南险远海外之区,关系数省地方安危。既设官分治,拨兵汛防,则善后之计,宜加周详。今所调守兵一万,乃就闽省经水陆兵丁六万五千七百五十名数内抽调前去,兵无广额,饷无加增。就此议定钱粮数目,蠲减于寇虐之后,使有司得以仰体皇上德意,留心安集抚绥,俾四民乐业,亿兆欢戴。至数年后,人户盛繁,田畴悉易,赋税自尔充溢,斯时有增无减,岂待按数而征哉?

至于兴贩东洋白糖一项,岁定二万石,不足之数,听其在本省之内采买。夫本省之去台湾,已隔两重汪洋。以台湾所产白糖,配台湾兴贩船数,固为安便。若就本省凑买白糖,涉重洋而至台湾,方兴贩东洋,则今四方荡定,六合为一,在台湾可以兴贩东洋,何本省而不可兴贩,必藉台湾之名买白糖赴彼兴贩?此皆部臣苏拜等虑彼中之钱粮不敷,婉为筹度凑足良法。可知台湾钱粮,一时未能裕足故也。然在部臣及督抚二臣未至其地,不知该地情形,虽留心区画,难以曲尽。以臣躬亲履历,其于民风、土俗、安危、利害,无不详悉。天下事言之于已然之后,不若言之于未然之前。臣荷恩深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不言,至于后来,或有祸患,咎臣以缄默之罪,臣又安所自逭?况臣叨有会议之旨,故不得不以披陈。缘系密题台湾钱粮事理,贴黄难尽,伏乞皇上俯赐全览,敕部议覆施行(康熙二十三年九月二十九日)。

附录八闽绅士公刊原评

台湾原海外一荒岛耳,土番往来,自为贸易,日以射猎为生,概无正供赋税。洎郑逆据而有之,带集兵民,始得分土种植,通商贸贩,因而设地追征。盖就其一隅之产,以供百万之费。政繁赋重,民心已思变久矣。今既归降,如出水火,各省难民,相率还籍。投诚家众,移送归家,较之前时民数,已减其半矣。今若赋役稍轻,从此而生聚、而教诲,安在不可为乐土耶?苟仍为重征繁赋,民不堪命,或生异心,亦未可知也。公疏中谆谆恳切,指画详明,益深悉利害于胸中,而不觉发而为忠荩之词,非徒铺张时务,以塞一日之责者也。至若兴贩白糖,不便本省采买之义,尤确确可从。而台民免远涉之劳,真防患未然之至计也。公无事不为民生陈疾苦,无日不为地方计安危,即此疏已见其大端矣。

海疆底定疏

太子少系、靖海将军、靖海侯、兼管福建水师提督事务、臣施琅谨密题。为船疆底定、更宜加慎、以垂永安事:臣闻虑事必计其久远,防患在图于未然。我皇上深念海宇既靖,生灵涂炭多年,故大开四省海禁,特设关差定税,听商民贸捕。群生感霈泽之均沾,国家获泉流之至计,浩荡洪慈,实冠历代帝王之丕谟。

顾臣思前因海禁森严,堤防易于画一,兹海禁既展,沿海内外多造船只,瓢洋贸易捕采,纷纷往来,难以计算。水师汛防,无从稽察。窃见在昔明朝,滨海奸徒出没,纠〈舟宗〉肆害,延至我朝定鼎四十余年,江浙闽粤数省,民靡有宁。今德威远播,四海归心,惟南之东埔寨尚有伪镇杨彦迪下余孽黄进聚艘百余号,北之浙江乌洋尚有房锡鹏残党,及抚而复叛之刘会集艘数十游移海洋。迩来贸易船只,给有关臣照票,而往采捕船只,给有道府县由单而出,丛杂无统。兼数省内地,积年贫穷游手奸宄罔作者,实繁有徒,莫从施巧,乘此开海,公行出入汛口。若严于盘查,则以抗旨难阻之罪相加。如此行走,不由向问,恐至海外诱结党类,蓄毒酿祸,水师将弁,必坐听其罪。况见准浙江抚臣赵士麟咨称:闽省有等渔船,越境荼毒渔民,亟宜禁止等语。臣以为展禁开海,固以恤民裕课,尤须审弊立规,以垂永久。如今贩洋贸易船只,无分大小,络绎而发,只数繁多,赀本有限,饷税无几,不惟取厌外域,轻慢我非大国之风,且藉公行私,多载人民,深有可虑。如近者臣在省会议,据中军参将张旺报称:船户刘仕明赶缯船一只,给关票出口往吕宋经纪,其船甚小,所载货无多,附搭人数共一百三十三名。臣据报时即行查,而该船已开去矣。一般如此,余概可知。此时内地人民,奸徒贫乏不少,弗为设法立规,节次搭载而往,恐内地渐见日稀。夫以台湾难民,尚荷皇上德意,移入内地安抚;今内地之人,反听其相引而之外国,殊非善固邦本之法。窃观外国所来进贡之船,人数来往有限,岂肯遗留一人在我中土?更考历代以来,备防外国,甚为严密。今虽与其贸易,亦须有制,不可过纵。

以臣愚见,此飘洋贸易一项,当行之督、抚、提,各将通省之内,凡可兴贩外国各港门,议定上大洋船只数,听官民之有根脚身家、不至生奸者,或一人自造一船,或数人合造一船,听四方客商货物附搭。庶人数少而赀本多,饷税有征,稽查尤易。至于外国见我制度有方,行法慎密,自生畏服而遏机端。其欲赴南北各省贸易并采捕渔船,亦行督、抚、提,作何设法,画定互察牵制良规,以杜泛逸海外滋奸。则民可以遂其生,国可以佐其用,祸患无自而萌,疆圉永以宁谧,诚为图治长久之至计。故安不忘危,利当思害。苟视为已安已治,无事防范,窃恐前此海疆之患,复见不远。

矧兼水师船只,刻限三年小修,五年大修。至征剿及渡载投诚伪官兵眷口难民之后,多属朽坏搁泊,少当于用。穷弁不能整葺,请修犹迟时日。而沿海新造贸捕之船,皆轻快牢固,炮械全备,倍于水师战舰。倘或奸徒窃发,藉其舟楫,攘其赀本,恐至蔓延。盖天下东南之形势在海,而不在陆。陆地之为患也有形,易于消弭;海外之藏奸也莫测,当思杜渐。更以台湾、澎湖新辟,远隔汪洋,设有藏机叵测,生心突犯,虽有镇营官兵汛守,间或阻截往来,声息难通,为患抑又不可言矣!至时必有以禁止贸捕之议复行,宁惟负我皇上子养亿兆之德意,将东南环海地方,不又仰廑宸衷顾虑哉?

盖自我朝御极以来,凡有梗化,精骑一到,率土咸服。独此海氛,积年负抗,调发劳费,动关亿万,未获削平。乃干断航剿,甫尔荡定,而四省开海,船只出入无禁。思患预防,不可一日废弛。臣谬膺职任,在闽言闽,当此未然,深知情弊,鳃鳃上陈。使臣年力方壮,皇上不以臣为驽骀,再可竭蹶绸缪;惟年已六十有五,衰老渐及,意在乞休,祗荷恩深,重思皇上有千万世之洪基,臣子孙有千万世之爵禄,故不能缄默而人之所不敢言者。如果刍荛可采,伏乞皇上睿监,敕部议覆。缘系备陈海疆宜慎事理,贴黄难尽,仰祈俯赐全览施行(康熙二十四年三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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