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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學術六廣論下附醫理(1)

格致公例

朱昌鼎

大學之格致窮事物之原西學之格致究事物之委大學所謂事物物即事也西學所謂事物則事自事而物自物大學窮事物之虛理以人之應物處事而言故事曰終始物曰本末西學究事物之實囗以事物之本體而言故不曰終始本末而總名之曰消長氣為之也使但論事理而不論數論物理而不論氣則不能知事物之各有消長即知有消長矣亦僅知當消而消當長而長長極而消消極而長之合乎正而終不知當消而長當長而消消而不長長而不消之通乎變則甚矣西人格致之學不可不講也事之關乎世運者為世事其次為國事為民事又其次為一邑之事一鄉之事一家之事一人之事下而至於起居飲食日用瑣屑之計以時計則分久暫以地計則分廣狹以地計則分難易緩急以形計則分鉅細精粗總之皆事也物莫大乎地球以及地球外之五星日月小至泥沙螟蝨及諸目力所不能辨之微物遠之如用儀器以測天象乘輪舶以探冰洋近之至於膚體之間呼吸之際凡目而形焉耳而聲焉口而名焉名之為流質為定質為氣質總之皆物也事不外乎成敗行止成與行其長敗與止其消也物又不外乎生滅聚散生與聚其長也滅與散其消也消長者即易之剝復循環無端其原本乎陰陽其性判乎動靜萬事萬物不能出其範圍事之所以消長者則有數物之所以消長者則有氣數有奇亦有偶而事之成敗行止繫之氣有衰亦有旺而物之生[滅](敗) 聚散因之此其大較也然而此其中分正變焉有當消而消當長而長者書言惠迪吉從逆凶傳言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其微始於一心之善惡發而為一身之修悖為一家之隆替推之國運之興衰世風之淑慝莫不有其當消當長之故而消而長乃決然而不爽例之於物如孟子所謂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夫其養無物不消氣之自然猶數之當然也有長極而消消極而長者其在人心如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如西子蒙不潔惡人齋戒沐浴其為人事則如塞翁失馬得馬禍福相為倚伏如否泰二卦君子小人之道互為消長即諸葛武侯所言先後漢興頹之故極之如孟子所論自唐虞至戰國五百興王自洪水至楊墨一治一亂合之後世歷家元會運世之論人近上中下元甲子之說若合符節凡事消長之機或轉移一剎那之間或遞嬗於千百年之久莫不有數存焉例之於物則日月五星之運行也晝夜寒暑之運行也植物之榮落也動物之化育也定質如礦苗之有多寡流質如海波之有潮汐氣質如五金各汽水之化分化合氣之衰旺相循猶數之奇偶相循也凡此皆其正也非其變也其為變也奈何有當長而消當消而長者如衛靈公無道而不喪魯隱公讓國而搆禍後世如始皇武后皆得令終柴世宗之賢而不能一統明思宗非亡國之君蹠以及壽回夭邰登蕢黜人事至此天道無憑則以為數之不齊不知非不齊也

易言積善有餘慶積不善有餘殃曰積曰餘皆以數計有餘慶則後愆自足蔽辜有餘殃則修德亦難獲報通盤計數實無毫釐銖黍之差試以物例則氣之厚者經摧折而不消氣之薄者雖栽培而不長松柏經霜而不凋蒲柳望秋而先零大椿以八千歲為春秋蟪蛄以一朝暮而生死自齊物者視之其不能無消長等耳至如矯楺物性失其本來水以激而逆行花以烘而早發此猶蜃樓泡影是幻非真勢既違常情尤眾喻若夫長而不消者事固罕有國祚無千年世家無百代下此更屬無論至消而不長者則比比有之人事莫大於生死長生不可學雖有神仙難逃囗數凡人則不過百年此百年中富貴而顯達慧知而仁壽尚為不虛此生所惜者豪傑有志之士時會不逢終身坎[坷](軻)溘然朝露囗志千秋人死不能復生實為天地間有消無長一大憾事求其故而不得或乃創為輪迴之說以為此生不遇必於他生是說也儒者嗤之以其荒唐而無據蒙則謂輪迴云者猶數之有乘除也當以一世計不當以一人計天下之大無日不死人即無日不生人人之死也魂氣歸天形魄歸地其生也即得天之魂氣得地之形魄合一世以為輪迴有死有生其機不息為消為長其數相當譬如積水之器注之一盂挹之一盂雖所挹之水不必即所注之水而計其盈絀在此一盂則即謂以所挹者還所注焉亦可由是以譚則後人之所遇不啻償前人之所未遇即以並世而論枯菀苟無偏廢盈虛自足參觀儒者胞與為懷當合萬類以驗盛衰不當念一身以計榮瘁統天下古今大數較之而知無長非消亦無消非長也試以此說例諸物地球之上如[阿](何)非利加洲之撒哈拉沙漠努比亞沙漠亞細亞洲西境之阿囗弗囗利亞諸沙漠中國內外蒙古分界之瀚海天山南路與青海西藏分界之大戈壁大或數萬里小亦數千里終古無水泉草木豈天地消長之氣獨不行於此處耶然思古時洪水橫流懷山襄陵有不止如詩所云高岸為谷深谷為陵者安知今之沙漠非上古膏腴之所化且地有礦則震山有火則炸宇內時有所聞滄海桑田不盡臆說更安知今之沙漠後日不仍化為膏腴推之南北囗洋安知無人力能通之一日氣以行而弗絕亦數以定而[弗](不而) 差而又何變之非正耶要之充事物之盡特不知地球及日月五星之外更有何物為消長耶若夫六合之內事物之顯有消長者其正也可例也事物之似無消長而實有隱消長者其變也亦可例也故曰公例也然非本格致之學綜數與氣以究其委則事物之變容有不能以理通者

中外刑律辨

楊毓煇

今夫天有雨露而不能無風雲國有賞施而不能無刑罰此中外各國所以各設刑律也考其源流中國刑制始於蚩尤唐虞則鞭官朴教金贖外並用五刑曰墨劓刖宮大辟而情有可原者代以流宥故曰流宥五刑夏有禹刑殷有官刑及紂無道罪人以族甚至醢脯炮烙刳剔焚炙宜其不祀忽諸周興盡除苛法設司寇以理刑一則曰以五刑糾萬民再則曰以八刑糾萬民而又有五禁五戒三刺五聽三宥三赦八議皆防之使無犯恤之以從寬也及秦有梟首葅骨斬左右趾與三族之刑漢初約法三章頗善嗣蕭何定律令叔孫通益律所不及徬章八篇漸失初意文景之世始孥收孥相坐律以髧箝笞代肉刑並減輕笞法海內幾致太平[隋](隨)之刑制有五即誅流徒杖笞又有十惡八議之法後蘇威等重定新律簡而有要疏而不失故後代多遵之然名亦各不同唐刑書分為四曰律令格式宋因唐舊而定詳覆之例緩故縱之誅寬誤入之辟嚴留滯之罪恕不當之譴尤為意美法良元則刑書三易始曰制元新格繼曰風憲宏綱繼曰大元通制其類有三曰詔制曰條格曰斷例明初定大明律令後亦屢修但其條例不免畸重畸輕我 朝 列聖相承因時損益 大清律例遂為萬世之宗其刑律一百七十條皆仁之至義之盡者也至泰西各國刑律皆大同小異西歷一千七十四年即宋神宗熙甯七年英國始釐定刑律過者重除之涉於嚴者去之餘如德法俄意奧美亦各相繼脩改遂不致涉於殘苛此中外刑律之源流也試就其輕重寬嚴異同得失而詳考之一考訴訟中律訟訴之事分十二條西國或二三十條不等三四十條不等各有輕重之不同即如西歷訴訟有票費有堂費其費有一定限制此為中律所不載然中國涉訟耗費竟倍於泰西大都差役狼比為奸視訟者之貧富以別索費之多寡故中律雖無訟費反不若西律有一定費胥役轉難多索絲毫也西律皆重律師凡學律者一經考取給以文憑准其代人涉訟日本亦重律師名為代言時務人中律則有嚴禁訟師之條凡訟師教唆詞訟地方官不能查拏禁緝者如止失於覺察照例嚴處若明知不報照奸棍不行查拏例交部處議是則訟師足以累官較西律之准代人涉訟者重矣律又載訟師秘本如驚天雷相角法家新書刑台秦鏡等一切書盡行拏禁銷燬[是](拏)則律書並不准學視西律之准考試給憑者嚴矣各國有無權押人之律凡人涉訟即行開堂訊問不准濫[行監]禁倘案關重大暫行[管](是)押亦須從速定期秉公訊斷考中律尤為允當凡告詞訟對問得實被告已招服罪原告別無待對事理隨即放回若無故稽留[三] 日不放者笞二十每三日加一等此視西律不尤得乎西律凡案已定罪無論該犯承認與否見證既確即治以應得之罪尋常犯人並不准翻供中律則雖有見證必須本犯承認方能定罪否則以朦朧陷人入罪論若由上司覆勘該犯翻供仍須發回重訊以昭鄭重此視西律不更異乎一考斷獄西律審訊案件俱憑人證從無刑訊之條奧地利等國昔雖用刑及 國朝乾隆四十年即西歷一千七百七十五年亦罷刑訊之例又有陪審官員各國成例以十二人為率事有不平由十二人公同議斷不決別請十二人斷之本官不能獨斷故囗屈賄賂之弊除原告被告皆立於案前無下跪之例故形格勢禁之獘絕是皆西律之得於輕而寬也

中律不然審案由官獨斷原告被告俱須上跪不論事之從違動用刑訊然考律載刑訊之條猶有限制即如夾棍 指許正印官司用外餘皆不准擅用又凡問刑衙門一切刑具除例載夾棍 指枷號竹板遵照題定寸尺式樣官為印烙頒發外其擰耳跪鍊[壓](不)膝掌責等刑准其照常行用如有私設刑具致有一二號不等及私造小夾棍木棒捶連根帶鬚竹板或擅用木架撐執懸吊敲踝針刺手指並數十斤大囗聯枷荊條擊背及例禁不及所賅載一切任意私設者均屬非刑仍即嚴參照違制例杖一百是刑訊之律雖重於西國仍存體恤之心乃今之刑官多用點錘天平架老虎凳扳罾吊喫金錢餅上鳳凰台等刑直出乎律之外安得不嚴於泰西哉一考囗毆囗毆之律中西有重有輕各國有遇紛爭或動作有不法由巡捕弋獲致諸長而監禁案情輕者監禁數日美律於輕監院設黑暗一室飲酒滋事及囗毆罪輕者監於此室二三日不見天日使知省過然後釋之中國於細故忿爭均不監禁是則西律重也囗毆傷人西律皆監禁數月或罰鍰使贖中律凡手足毆人不成傷者笞二十成傷又分手足傷持物傷手足傷人笞三十持物傷人笞四十拔髮三寸以上笞五十毆人至耳目出血內損吐血及以穢物污面各杖八十折人之一齒一指一目傷毀人骨耳鼻穢物灌人銅鐵汁及湯火傷人俱杖一百折二齒以上及囗髮者杖六十徒一年折筋刀傷墮胎人兩目杖八十徒二年折跌一肢毆瞎一目杖一百徒三年折兩肢瞎兩目損人二事以上及斷舌毀敗陰陽杖一百流三千里仍將財產一半斷付被傷人養贍同謀毆人以下傷重者為重罪餘減一等互傷者各驗傷之重輕定罪餘減一等互傷者各驗傷之重輕定罪後下手理直者減二等若傷人過重准犯人保辜醫治瘉則罪減二等不瘉則須擬抵是則中律重也囗毆殺人者絞概不得以輕論是則西律寬中律嚴也且中律更有加減之分[凡]良(凡)賤相毆皆與凡囗毆不等如毆傷尊長加二等毆傷卑賤減一等也是惟毆殺不在從減之例較之西律尤囗周匝嚴明有得無失也一考詐偽中律之防為獨嚴西律未免輕甚查中律凡詐為 制書及增減原文皆斬未施行者絞詐為六部都察院將軍督撫提鎮守禦緊要隘口衙門印信文書套書押字蓋用印信及將空紙用印者皆絞詐為察院藩臬府州縣衙門文書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其餘衙門者杖一百徒三年未施行者各減一等立法綦嚴西律中則凡偽為文書件信重者監禁數年兼作苦工輕者監禁數月未免失之輕矣中律凡對制及奏事上不以實者杖一百徒三年非密而[妄](望) 言密者加一等奉制推案問事報不以實杖八十徒二年事重者以出入人罪論西律則不過監禁及登報章以著其罪未免失之寬矣且西律之治詐偽大都監禁為多如偽造鈔票私鑄銀錢皆定監禁之罪中律則私鑄銅錢者絞匠人罪同為從及知情為買使者減一等視西律獨不同又如假冒官吏司役西律亦止監禁中律則詐假官或假與人官俱斬知情受假官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官無詐稱有官詐冒官員姓名及官司差遣捕人者杖一百徒三年詐稱現任官子弟孫姪等家總領按臨部內於有所求為者杖一百為從減一等若得贓並計贓准竊盜從重論詐稱內史及大員在外察事者斬詐稱使臣乘驛者杖一百流三千里視西律為獨得餘如近侍詐訪事以惑民則斬詐為瑞應杖六十徒一年官吏詐病臨事避難笞四十重則杖八十詐教人犯法與犯法者按律同罪此皆防維詐偽勝於西律之寬弛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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