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危言囗
彭玉麟
盛世危言一書香山鄭陶齋觀察所著也陶齋原名[觀]（官） 應少倜儻有奇志尚氣節庚申之變目擊時艱遂棄舉業學西人語言文字隱於商日與西人游足跡半天下攷究各國政治得失利病凡有關於安內攘外之說者隨手筆錄積年累月成若干篇皆時務切要之言語云識時務者為俊傑反是則為俗吏迂儒當今日之時勢強鄰日逼儼成戰國之局雖孔孟復生亦不能不因時而變矣嘗讀春秋知當時君相無不周知各國山川險要風俗民情君臣賢否日求富強之策不以資格限人似無異於今日泰西各國我 朝懷柔遠人海禁大開亦當知某國何以興某國何以衰知己知彼洞見本原方有著手之處豈徒尚皮毛購船囗而已乎余賦性木訥不諳洋務今閱是書所說中西利病情形瞭如指掌其忠義之氣溢於行間字裡實獲我心故綴數語亟勸其利行問世以期與海內諸公采擇而力行之將見孔孟之道莫不尊親彼族之器我能製造日新月異自然國富兵強四夷賓服奚不可以是書為左券也哉甲申冬日囗於海南軍次
盛世危言自囗
鄭觀應
中庸曰君子而時中孟子曰孔子聖之時者也時之義大矣哉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雖有智慧不如乘勢雖有鎡基不如待時故中也者聖人之所以法天象地成始而成終也時也者聖人之所以贊地參天不遺而不過也中體也本也所謂不易者聖之經也時中用也末也所謂變易者聖之權也無體何以立無用何以行無經何以安常無權何以應變六十年來萬國通商中外汲汲然言維新言守舊言洋務言海防或是古而非今或逐末而忘本求其洞見本原深明大略者有幾人哉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此言雖小可以喻大應雖不敏幼獵書史長業貿遷憤彼族之要求惜 中朝之失策於是學西文涉重洋日與彼都人士交接察其習尚訪其政教考其風俗利病得失盛衰之由乃知其治亂之源富強之本不盡在船堅囗利而在議院上下同心教養得法興學校廣書院重技藝別考課使人盡其才講農學利水道化瘠土為良田使地盡其利造鐵路設電線薄稅歛保商務使物暢其源凡司其事者必素精其事為文官者必出自仕學院為武官者必出自武學堂有升遷而無更調各擅所長名副其實與我 國家取士之法不同善夫張靖達公云西人立國具有本末雖禮樂教化遠遜中華然其馴致富強亦具有體用育才於學堂論政於議院民君一體上下同心務實而戒虛謀定而後動此其體也輪船大囗洋槍水雷鐵路電線此其用也中國遺其體而求其用無論竭蹶步趨常不相及就令鐵艦成行鐵路四達果足恃歟然我 國家深仁厚澤初定制度盡善盡美不知今日海禁大開勢同列國風氣一變以至於此易曰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年來當道講求洋務亦嘗造槍囗設電線建鐵路開礦織布以起而應之矣惟所用機器所聘工師皆來自外洋上下因循不知通變德相卑士麥謂我 國只知選購船囗不重藝學不興商務尚未知富強之本非虛言也彼西人之久居於中國者亦曾著局外旁觀中西關繫論略中美關繫續論四大政七國新學備要自西徂東等書日本人論中外交涉更有隔囗搔癢論十三篇事雜言龐莫甚於茲矣夫寰海既同重譯四至締搆交錯日引月長欲事無雜不可得也異族狎居尊聞狃習彼責此固我笑子膠欲言無龐不可得也雖然[眾]（罪）非之中必有一是焉江海不以大涵而拒細流泰華不以窮高而辭塊壤今使天下之大萬民之眾凡有心者各竭其知凡有口者各騰其說以待輶軒之采不必究其言出誰何而第問其有益乎時務與否亦盛世所弗禁也蒙向與中外達士哲人游每於酒酣耳熱之餘側聞[諸]（緒）論多關安危大計且時閱中外日報所論安內攘外之道有觸於懷隨筆劄記歷年既久積若干篇猶慮擇焉不精語焉不詳待質高明以定去取而朋好見輒持去猥付報館及中西聞見錄中曾將全作郵寄香港就正王紫詮廣文不料竟為付梓旋聞朝鮮日本亦經重刊竊懼醜不自匿僭且招尤復倩沈穀人太史謝綏之直剌將原稿三十六篇刪并二十篇仍其名曰易言改杞憂生為慕雍山人意期再見雍熙之世迄今十有九年時勢又變屏藩盡撤強鄰日逼西藏朝鮮危同累卵而我 國工藝之精商務之盛瞠乎後於日本感激時事耿耿不能下臍自顧年老才庸粗知易理亦急擬獨善潛脩韜光養晦爰檢舊篋將先後所論洋務五十五篇請家玉軒京卿陳次亮部郎吳瀚濤大令楊然青茂才先後參定付諸[乎]（手）民定名曰盛世危言自知憤激之言不免狂戇僭越之罪且管窺蠡測亦難免舉長略短舍己芸人之譏惟 聖明在上廣開言路登造賢進良直言無隱竊願比諸敢諫之木進善之旌俾人人洞達外情事事講求利病如蒙當世巨公曲諒杞人憂天之愚正其偏弊因時而善用之行 囗 積習漸去風化大開華夏有磐石之安 國祚衍無疆之慶安見空言者不可見諸行事而牛溲馬勃毋亦醫國者所畜為良藥也歟
治術學術在專精說
薛福成
中國上古之世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飧而治孟子譏其以大人小人之事并而為一蓋洪荒樸略之時文明尚未啟也厥後耕織陶冶之事不能不分分之愈多術乃愈精是故以禹之聖而專作司空皋陶之聖而專作士稷契之聖而專作司農司徒甚至終其身不改一官此唐虞之所以盛也管子稱天下才其所以教民之法不外士之子恒為士農之子恒為農工之子恒為工商之子恒為商此齊國之所以霸也宋明以來漸失此意自取士專用時文試帖小楷若謂工其藝者即無所不能究其極乃一無所能仕於京者忽戶部忽刑部忽兵部迄無定職仕於外者忽齊魯忽吳楚忽蜀粵迄無定居忽治河忽督糧忽運鹽亦迄無定官夫以古之聖人所經營數十年而不敢自謂有成效者乃以今之常人於歲月之間而望盡其職守豈不難哉泰西諸國頗異於此出使一途由隨員而領事而參贊而公使洊升為全權公使或外部大臣數十年不改其用焉軍政一途曰百總而千總而都司而副將洊升為水陸軍提督或兵部大臣數十年不變其術焉他如或囗工程或精會計或諳法律或究牧囗皆倚厥專長各盡其用不相攙也不相撓也士之所研則有算學化學電學光學天學地學及一切格致之學而一學之中又往往分為數十百種至累世莫殫其業焉工之所習則有攻金攻木攻石攻皮攻骨角攻羽毛及設色摶填而一藝之中又往往分為數十百種即如造囗攻金之一事也而囗膛囗門囗彈[囗]（彈）架所析不下數十件各有專業而不相混焉造船攻木之一事也而船板船桅船輪船機所分不下數十事各有專家而不相侵焉所以近年購訂船囗每日承辦之一廠向諸廠分購各料彙集成器而其器乃愈精余謂西人不過略事管子之意而推廣之治術如是學術亦如是宜其驟致富強也中國承宋明以來之積弊日趨貧弱貧弱之極恐致衰微必也籌振興之善策求自治之要圖亦惟詳考唐虞以後宋明以前之良法而漸擴充之而稍變通之斯可矣
遠慮論
程銑
古今所重乎君子者以存心而已矣古今所稱為豪傑者識時務而已矣范希文憂樂同乎天下只以存心武鄉侯忠思廣之眾人唯識時務方今吏治之壞上下相蒙名節罔惜模稜了事賄賂公行夤緣鑽利者勢位常豐砥礪廉隅者遭逢輒蹇求其守正不阿引天下為己任刻刻存心 君國而皎然不欺者當代鉅公落落二三人而已此二三人者又未能大柄用往往澄心渺慮一抒救時之策輒為吏文所牽制不得行其志而展其才四夷密伺其隙遂漸增其禍心駸駸有欲翦諸姬之氣而天下賾然多故矣此時務之所以潰決也然時務至此而欲見於未萌於無形可稱豪傑者安在耶猶憶今年春銑與蜀南孝廉張羅澄者[相]遇於滬上每日把酒痛飲慨談當世事時日氛甚惡聞王方伯之春乞援俄國孝廉嘆曰此吳三桂請本朝入關之故事也繼聞朝議不允共相慶慰適威旅失守日人擾及大沽二月十八日傅相行成由津出使廣島會議日人索兵費二百兆不肯反我遼陽侵地俄人助順逼日人相還轉割臺灣加償兵費三千萬孝廉嘆曰此俄人伺漁人之利殆不欲將來假道於虞也及和議定約士大夫恐日德俄恨我國不乘俄仗義執言密圖共滅日本孝廉又浩然嘆曰嗟乎南宋助元滅金而元卒以覆宋非其殷鑒歟何計之左也銑請其故孝廉曰西報載俄前王臨終諭嗣王曰我恨不能遲死十年盡將亞細亞洲臣服於我故中日戰事方殷時西報猶稱日本如將俄王臨終語思之則共處亞洲之內應與中國唇齒相依連衡拒俄彼此相安皆可長久何反與中國啟囗自速其亡西人之言可謂動中肯綮矣不然俄人阻遼陽之割而割臺灣加兵費則默不一語此其利我之心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者也何人俄鐵路已抵琿春一旦遼陽割畀日人犬牙相錯勢不能長驅直入矣而我乃受其愚弄信以為然豈俄果德我而報我哉成事不說為今之計惟選聰明才辯之士使說日本為之敷陳斯義幸而聽從則社稷之福也孝廉語罷仰天長歎銑作而起曰君存心天下深悉時務殆文正武鄉之流亞歟遂與相視而笑旁觀者亦不知我二人為何語也特備志之質諸留心時局諸君子尊酒閒談遂為載記滌雲殆留心人才者歟充斯意也可與宰天下矣魯陽生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