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笑地这么想着,想到我自己都发笑了,然后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苦笑到了三楼显得有些狭长的过道里,这才发现原来第二道铃声早已在我出神儿的时刻冒昧地响过了,我又迟到了,就在这搁浅在人海的时差里,连风都知道在回荡的死寂中高大地凭吊出因沉默而更显庄严地,校园的肃穆,而我竟是听不到那声要命地响,所以在当一切都悄无声息的时候,我大步大步地朝着回廊尽头那个紧闭的教室奔过去:“报告!”
我攒起一整个紧实的拳头,带着一手心的汗在那道随便一碰就往下掉碎屑的门上扣了三下,门在这时候开了,给我开门的人是甘甜,她看到我一脸不可捉摸地笑,一整个人就那样挤在半大的门缝里,似乎是生怕我怕内窥探似的,但却是像是巴不得我看一样,冲教室里歪一歪头,然后又把头探出门廊一下,莫名其妙地望着我低声说:“你,该开心了。”
“什么?”
我不解地望着她,她嘴角那种戏谑的微笑让我很不解,而就在这个时候,教室里头传出了磁性得异常明朗的嗓音:“进来。”
甘甜拿一副打趣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把教室的门给拉开了,她没再刻薄地留一小条缝给我跻身,而是把一条宽敞的过道都给让了出来,独自退回了第二排那个离门不算太远的,本就属于她的座位。随着视野渐渐地开阔,我却是看到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他像是从童话故事里醒过来的王子,却是活生生地站在了这个他本不该属于的地方,那个旧旧的的窗口,从半块儿玻璃上反射出一圈金灿灿的光,那光不是太阳的,那光该是属于他的,那种泛黄的色调,像故人,亦如他突然地穿着笔挺的白色西装,拿着讲义,帅气地站在讲台上那个四处是粉笔灰的水泥地上,那种格格不入,却和煦般美好的样子。
“报、报告……”
我竟是结巴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丢脸地而拘谨地,打了这么没底气地报告,而这一刻的我竟是恍惚地觉得,我闯进了一个梦境,因为不想醒,所以明天的下一个天亮,就像我不晓得摆在哪里的手一样,简直无处可以安放。“请进吧~。”他笑得太过包容也太过和蔼了,看到他冲我摆摆手,算是招呼我坐下。这个熟悉的动作,熟悉地印进了我记忆深处一呼吸就会发痛的地方,曾经无数次,我绝望地被要命地撕扯,就算捂紧了耳朵,却还是没日没夜地听到他微笑着对我说过的那句:“和我一起坐吧。”
当时的他也是这么笑着,同样地招招手,我就傻不啦几地坠入了那海市一样,即便靠得再近,也始终不曾接近的遥远。而那遥远现在不再远了,我又有些怕像当初那样,不顾一切地逼近了。
“抱歉,对于迟到,我很抱歉……”
我只好死命地拿左手握紧自己的右手,嘴里一直讲着抱歉,而目光只能和低垂的头一样,听着自己那几句不得不有的生疏,以及特别没有办法地,望着自己这种奇怪得有些令人发笑的姿势。“
知道今天如果要换新老师,相信总有些迟到的人会责难得像你一样,恨死自己不能早到,你说对吧江沁?”
我一转头,就看到漫不经心插话的甘甜,她将将抬起那双一眨眼就得眯成缝的小眼睛,如果目光也可以杀人的话,恐怕在这对视不足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我已经死过了不下十次。讲台上的他也不晓得听没听出甘甜话的言外之意,我偷偷地朝着他那儿瞟了一眼,却只看到他绅士的微笑:“请坐吧。”
不晓得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个听话的好学生,我的脚开始不听使唤地朝着座位赶,而坐到座位上的瞬间,连我自己都觉得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过程。他是老师了,所有的言谈举止都是那么地具有威慑力,而哪怕我此时此刻不再是学生,我也没办法反叛地,为了心里那一点点甜蜜又酸涩的小自私而傻傻较劲儿。
“既然有同学才来,那我就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汪洋,是你们的新老师,以后的音乐课,全权有我负责。”他拿起了一只蓝色的粉笔,在黑板上齐刷刷地写下了那两个苍劲得险些击溃我心的字儿,我看到似乎有那么一小束不经意的光,就从窗户缝那个半大的欷隙里挤了进来,悄悄地打在了那流动的笔画里,那真真是一种环绕着金色,却漾着蓝光的灰,复活的迹象开始在支离破碎的碰撞中形成,生的气息开始弥漫在最后一抹湛蓝绽放的提笔下,亦如他姓与名的命名的真实感,在一种莫大的幸福与满足中毫无遮掩地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