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津街还是老样子,道路上的树叶似乎永远比脚印多得多。我有些讨厌爆裂的水管里涌动的那种半死不活的声响,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过路的人给一路淹没了似的。然而,除此以外,我还是蛮喜欢颓圮的,就好比没几块砖堆起来的红砖墙,还是会让人路过得很舒服一样。我喜欢踩在树叶上,喜欢踩着树叶走过去,像是走在棉花糖的上面,我喜欢这么脚软到走不动的感觉。更多的时候,我宁可呆在路上,那句话不是说了么:以天为盖,地为炉。
我讨厌回家的路,因为我始终没有一个真正的家,可是我别无选择,为了继续枯叶一样的生活,我已经忘了我是一只没有浆的船。
只是没有方向,只是需要港湾,我想,这大抵别无选择,就好像没有翅膀的怪鸟那般:要么走,要么,死。
“呼~”不甘心,还有不情愿。
我带着情绪,也带着影子,在暮色里,走得是那么孤独。前面就是那栋高屋子了,我一直不想承认那是别墅,那不过是一座加高加固的牢,一步走错,就会囚禁一生的吧。
“少爷好~”铁绿色的门吱呀地惨叫着打开了,门房不晓得是不是换了个看门的人,再兴许,是我没能记住,总之,他那么面生。
“嗯~”我浅浅地地点了一下头,不禁多往那很深的院墙了看了一眼——那,便是无底的深渊。
“吱呀”门关上了,又是吱呀一声。
我竖起了领子,径直地往里走去。
大老远地,我听到了吴妈的叫唤:“哟,少爷~”
她就站在很高很高的阳台上,看见我就立马眯着眼睛顺着楼梯转着赶了下来。
“是少爷呀~”她很老了,我从不晓得白发可以是那么沧桑的。我走过去,挂着微笑走过去。她在围巾上擦了擦手,似乎是刚洗过衣服,她怕我湿哒哒地难受,所以伸出两只爬满皱纹的胳膊,却尴尬着没有抱我。
也好。
我想,我不是孩子了,从来也不需要什么安慰和拥抱。
我只是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我说:“您老了。”
她只是笑,眼睛上的皱纹涟漪那般可怕而静谧地吞没了一整个眼窝:“能不老吗?”
她讲:“你都大喽~”我默认。
等我老了的时候,现在老去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老去,不是在生命的画卷上添上一抹悲伤;老去,不过是在把生命的一整张画卷全部洗*白。这不是危言耸听,毕竟,活着,就没有想着去铭记谁今后的死亡,不是么?:(
“嗯,也对~”我把两者手放进裤包里,然后表示认同的点点头。
她笑得很傻,然后忽然像才想到什么似的朝着别墅的阁楼张望:“夫人,少爷他回~……”
“僾~”在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时候,我朝她做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拍了拍她的肩:“不用了,别惊动她,我只是回来拿本书~”
“不吃晚饭吗?”
“不了~”我摇了摇食指:“一会儿就走。”
说完这些,我让她给我开了门。
“可惜了~”吴妈似乎有些难过:“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我只是笑笑,然后摇摇头,步伐沉重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