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我得忘了一片海,忘了一片海的故事,和一片和海有关的人。我开始活得深沉,我也越发地觉得,我无处可躲。哦,是的是的,倘使心若是沙子,那么风一吹,这个世界,便就是天涯了。“你个丫头,就数你话多喏~”
“话多怎么了?我那是实事求是呢~”
“哎呀呵~,还有理了你~”
“那是~哦~”……
海浪在跟水灵打打闹闹,我仰视着天——那是一片辽阔而高大的时光,太阳神久居的天堂里,有无数双我看不到的眼睛,在俯视着那头的欢声笑语。
我带着快去睡去的耳朵,走向了她,和她身后的他。
那里始终有一把没有人坐的椅子,于是我坐到了那里——像一个,想要被别人遗忘的人,也像一个,想要让别人记起的人。我试着微笑,愿意让神也看到我的样子,我想,这是无关,我是否能比他笑得灿烂的。
“呼呼呼~”黄昏里也开始有风了,旋律是那样子单一,画也快要飘走了。我抓着我的蓝裙摆蹲了过去,使劲儿地用巴掌压着画。
“哎呀,笨女人,你管那么多喏~”
海浪忽然又开始说话了,我抬起头,发现他也在看我。仿佛我也是一个纸做的人,他皱起眉头来,只是在担心我会被风刮跑
了。
“风大。”我无辜地讲
“姐姐没事儿的~”听过海浪说的话,水灵倒笑眯眯地乐开了。
她问我:“你能看到旁边地上有很多小石头吗?”我点点头。她花一样甜的嗓子,带着绽放的微笑:“把它们拾过来,然后压上就没事儿了哦~”
哦,这丫头。
我得说,她看着就是最清醒的,因为没有了眼睛,所以哪怕是风,也不能将她吹得糊涂。
“嗯^”
我朝着她做了个okay的手势,我看到了她那双眼里无边的空洞,迷离,和对彩色的渴望。
我的手就尴尬地立在那里,然后才发现:她根本不可能看到。哦,上帝上帝,她是那么光明的女孩子,你怎么忍心把她送给黑暗呢?
“每一个不完整的人,身边都有一个天使,所以海浪,会是她一辈子的天使吗?”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风声像秋千一样高高地荡起。没有人能听到我心里的说过怎样的话,就好像一对翅膀划过的声音,轻轻地,没有人能在风声里听清:“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
那是一个很轻的词儿,轻的像呼吸,我不晓得这是谁说的鬼话,只是忽然间想起了画皮里,那歌词中反反复复出现的一句“画魂”。
这个世界的传说里,画里都囚禁一个灵魂,它们飞舞在无声的纸上,每一抹来不及涂抹的颜料,都是沉睡的思想。
“呼呼呼~呼呼呼~”
于是风又起了,压着石子儿的画卷像不安的鸟。它们想要飞了,像一只接着一只的海鸟一样:兴许在海边,在兴许,是
在更远的海边。
我依旧蹲在地上,不带一只翅膀。那里,有一个单薄的画夹,和我一样,不带一只翅膀地睡在那里。
我望见了那军绿色的外皮,望见了那老将军一样的颜色,我忍不住地挪过去,也忍不住翻了翻那里面那画着的故事。“啊~”
我小小地惊呼,没忘压低了嗓子:很害怕吓走天上的喜鹊,也怕把不祥的乌鸦给招来。
我想,在那里,我看到了汪洋。
那不是会流淌的海,也不是沉寂在画里无比静止的贡多拉。那只是汪洋,是这小小的画夹里画着好多好多的汪洋。那是我认识的汪洋,那是那个一走路仿佛就会有海风飘来的汪洋。
而似乎,那也是她认识的汪洋。
他和她很熟吗?为什么,我想念得快要发疯的人,会出现在她画的这么多的画里?我拿手捂住了嘴巴,大脑有些缺氧了,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可是我害怕而在乎。
“哎呀妈呀,大白天的,你撞鬼了?”
海浪捂着胸口,一脸的惊吓:“瞎嚷嚷什么呀?”
我捏着画夹,有些不解地望着水灵。她笑得像一个天使:“姐姐,你~…怎么了呢?”
我有些不晓得该怎么去问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去告诉她,我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
因为我从不晓得自己是这么小家子的女人,汪洋该是早早地有了他爱的女朋友了,我看到过,那是个有眼睛的漂亮女孩儿
,辣得像一团毁灭的火苗,高挑而明艳。
她不是她,而我永远也不做了她和她。是的,不过几张画的距离,我就感受到了深深的失去。我拿着画夹,云朵也恍惚间变成了会飘的问号,而我,却依旧满眼的失落:“水灵,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
“汪洋?”
耳朵从未想现在这样地清醒,我听到海浪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喊出的名字。
我猛地扭过头,望着海浪,海浪却一脸不满地望着另一个方向。那个方向上,站着的不是别人,我以为海浪是在和我说画里面的故事,然而我错了。
我朝着他望去的那个方向望过去,汪洋真的在那儿。
他拿着百合花,很白很白的一束百合花。我想我见到过的,就在午后的时候,它们还和一个包裹在蓝色饭盒的午饭呆在一起,而现在,没有了俗物的撑托,它们一朵一朵地,清新地像仙女。
“你怎么又来了?”
海浪不满地问。
我错愕地望着他~——那里的他,很平静,看着像一面镜子。
“有花吗?这花,这花,他要送谁呢?”
真的,好傻的问题,而我,却是傻傻地问了自己千百遍。
“啪~”
我听到画夹滑落的声音,我想伸手去接的,可惜顷刻间,它已经略过我的手心,也路过我心地掉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太阳,快要死地陨落。而这声刺耳,仿佛是世界最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