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去青州的人也不是陌生人,是轩辕博的副将,那日我夜访将军府时遇见的那个威严肃穆,一丝不苟,声如洪钟的罗叔,看见是他时我心里有些许的暖意,其实我一个小小的妇人,如今无权无财无势哪需要一个大将军的副将亲自护送,定是昀哥哥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他也还念着那份情谊是吗?
出了上京,便不想引起太大的骚动,天朗的臣民朴实,见到身着军装盔甲的士兵便如抖筛状,我索性让罗叔他们换上日常的衣物,扮作去青州投靠亲戚的妇人,原本让罗叔扮作我的父亲,奈何他坚决不肯,我也只好作罢,他便成了我的管家,我们凭着文书一直宿在驿馆内,白日又在赶路,并未听到什么消息,这时的我尚不自知,这样一件事,竟然几乎让我们所有人的命运悄然改变。
庆元一年,北漠汗王耶律珏初登汗位,表示愿意献出两座城池并上之前天朗攻克的十三座城池并十五座城池归入上京,且附上白银百万两,黄金十万两投降,择日献上北漠第一美人格桑公主和亲,以示诚意。当举国都在为战争的胜利摇旗欣喜时,我们的车骑还在去往青州的路上,月儿十分听话,不哭不闹,每日吃饱了便闭目休息,见她白嫩红润,我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些,是我不好,害的她小小年纪就要长途跋涉。
当马车驶进青州境内,我们已经离开上京五天了,认真算算,五天应该足够耶律暻他们到达邕州了。轩辕博是要出京的,具体是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是从罗叔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猜测的出我离开上京之后他也要离开,把罗叔派到我这里,将军府等于没有一个有足够话语权的人,授权并不等于实权,由是,我可以肯定耶律暻已经被救出了,只是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不过有江城在我也不担心,况且还有莲心,回北漠后,他还有妻子在等他,而我,终成了陌路,从此不复见,我们那日一见,竟是永别,思及此,眼泪不免落了下来。
到达宋府门口时,曦月姑姑早早的站在府门口迎接了,虽有银丝在风中飞舞,但她精神矍铄,一点也不输年轻人,嘴角边蔓延着慈爱的笑意,站在那里便是一种风情。见到我,她的眼眶不免红了红,接过我手里的月儿,再也抑制不住欣喜,边哭边笑,对我说道:“怎么样?一路上来累不累?”
我细细的替她擦去泪水,半搂住她,笑着摇摇头。一面让玲珑和胭脂领罗叔他们用膳休息。
曦月姑姑对月儿简直爱不释手,一直抱着不松手,直到月儿被饿醒了,她才依依不舍的将月儿递给奶娘。
领着我看了看我住的院子,又是要亲自伺候我沐浴更衣,接着陪我去祠堂上香,忙活了半日,她依然不显累,她原是祖母的丫头,比祖母小个十岁,后来母后出嫁,祖母见她稳重,便让她跟随母后进宫,如今,祖母和母后早已作古,她却依然健康矍铄,也可见曦月姑姑的福气,她总是带着笑意,劳心劳力为宋家一辈子,母后去后,自请回了宋家老宅,如此,仔细算算,我们竟也有五六年未见了,她除了头发白点,竟没什么变化,见到她,我总是亲切的,恍若回到了许多年前,我还是那个躲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女孩。
终于坐定,曦月姑姑收敛了笑意,忧心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为什么要把你送到这里来,昀小子素来疼你,你回京后,他补偿你还来不及呢?”
“姑姑不想念长安吗?昀哥哥怕姑姑寥落,派长安来陪陪姑姑。”我带着笑意掩了那份失落,握起曦月姑姑的手。
可她大手一甩,脸色有了怜惜,“安丫头不怕,有什么事情跟老身说,你还未到之前,禁卫军就密布在了宋府周围,你们是兄妹,他因何要如此待你,我可以派人去查,可是老身想听你说。若是昀小子亏待了你,老身一定为你讨回公道。”她复握住了我的手,目光清亮。
我不禁苦涩一笑,曦月姑姑是母后身边的人,为人行事早已有母后的做派,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哪里是她的对手,今日可以搪塞,可是还有明日,还有后日,只好收拾了心绪,把最近的事情全然说了出来,只见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似是就要爆发出来,我急忙说道:“对不起,姑姑,是长安的错。”
她摆摆手,冷笑一声,“想不到昀小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当了皇帝,就不认亲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