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太顺利了。轩辕奎隐隐开始觉得不对。
“啊--皇上!”
偏殿内忽然传出萧妃尖利的声音,轩辕奎心头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欲抽身回殿,忽听得殿内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人,将这个女人和那个逆子射杀!”
那是属于轩辕皇帝的声音。
阮萍猛地看向左俐隽,轩辕皇帝没死!
那些剑拔弩张的青衣人身后忽然多了一重黑衣人,个个手中强弩,竟是皇家禁军卫队。得到皇帝命令,强弩齐发,全都向着轩辕奎!
殿内萧妃一声短促的尖叫,殒命。
几乎同时地,左俐隽伸手揽过阮萍腰身,忽地拔地而起,在晚霞漫天里身形如鹰如鹞,带着阮萍瞬间离开了人群。
箭雨,一时间弥漫了天地,轩辕奎的青衣人,皇家卫队,霎时间打成一片。大丰朝建国以来第一次宫变,就在此刻,开始了。
阮萍被左俐隽带离了战斗中心,落在一处很高的阮萍叫不出名字的塔楼上。这是皇宫的最高点,几乎可以俯瞰整个皇城。
阮萍看着不停有人马从四面八方赶来。
“这就是你说的造反?”阮萍扭头看着西边的残阳,天很快就要黑了。
“怎么,你不满意?”左俐隽侧头,阮萍的鬓发被晚风吹乱了,左俐隽伸手一捋。
“也不是……”可是阮萍心里怅怅的,“总觉得事情……”
“太快了?”左俐隽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伸手指了指另一处宫门。
那是皇城的东门,离司徒宇槐的少将军府最近。那里也聚集了一堆人马,司徒宇槐还是率着兵马赶来了,可是显然被人拦下了。
“那些就是你说的十里红妆,”左俐隽又指了指西门,阮萍看见又一堆人马在对峙,“那是萧妃的娘家人来救驾了,不好意思用了你的无影楼……”
这回不用左俐隽指,阮萍环视了一周,皇城四门皆有人马对峙,陈家堡的和太子府的人对着,吕鉴峰带来的人马将李三娘暗中策反的娘子军拦住,一时间皇城竟乱成了一锅粥。
“你从什么时候策划好的这一切?”阮萍回想起当日祖母的病状,心里实在不敢相信,“祖母的病……不是萧妃,而是你……”
“本来带你去无影楼,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的,睡一觉,这一切就都该结束了。”左俐隽眯着眼,将眼底一抹深沉掩下。
“所以,你这一阵的消失,都在忙这件事?”阮萍看着厮杀中的皇城,总觉得一切发生得那般不真实。好像她什么都没有做,左俐隽就已经完成了。
“也不是,”左俐隽的神情看起来却并不像一切要结束了那般从容,反而有些担忧,“我不能总是待在大丰……”
阮萍心头一跳,紧紧地看着左俐隽,等着他把话说完。
“你要完成的事,我已经替你完成。很多事情你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你出手,恐怕会将你要保护的阮家都拖入水中。”
“比如?”今日这样的结局,阮萍是没有想到的,一切好像都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之前殿上的轩辕皇帝是假的,真的一直都在偏殿候着。是以萧妃那一帕子捂死的,是假皇帝。
但皇帝亲眼看着萧妃弑君之心,轩辕奎的身份昭然若揭,这二人的死也是必然的。
阮萍侧头,恰看见人群中李三娘替轩辕奎挡了一箭。
那一箭正中后心,是李三娘自己扑上去的。
那一身曼妙玲珑的躯体,穿上了她梦寐以求的新装,同她心爱之人行过大礼拜过天地成了夫妻,此刻挡箭死在了心爱的人怀里。
“我……爱你,不后悔……”远远地,阮萍却读懂了李三娘的唇语。
“比如,你们的轩辕皇帝其实早就知道阮家地下府一事,甄家也是他属意灭门的--皇帝不允许丞相的势力太过强大,所以吕鉴峰的腿一半也是毁他的手上的。如果不是轩辕奎的身世被揭开,恐怕今日要亡的便是阮家一脉,”左俐隽看着西边残阳一点一点退去残红,“如果没有最后一张王牌,阮家和你无论怎么挣扎谋划都是死,还记得前阵子轩辕皇帝的假死么?那便是在测试阮家。”
“又比如说,陈家堡为何会在半年前突然消失?究竟谁有能力让天下排名第三的陈家堡消失?除了皇帝,恐怕没有人有这个能耐。那个洛水,也是皇上的人,派到吕鉴峰和你爹身边的皇帝的人。”
阮萍已经陷入了沉思。左俐隽的话一下子将她的前世和今世重生这些事都勾到了一起,很多解释不通的事情,连到轩辕皇帝这儿,一下子全都说通了。
“所以到头来,连我的婚事,都不过是这场政治斗争的产物?”阮萍喃喃地道。如果不是左俐隽,她将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经历在这张别人早就布置好的大网里挣扎。
“你说什么?”阮萍喃喃自语,左俐隽没听清,便问道。
“没什么……”阮萍的语气有些闷闷的,“我只是在想,我一直都在想解开这个错综复杂的谜题,可等谜底揭晓的这一天我又觉得,这谜底简直太简单了。”
左俐隽轻笑,晚风撩起左俐隽新长出的黑发,撩在鬓间破有些痒:“你愿意跟我回乌石么?”
“可你不是有景阳公主了吗?”
“没成亲,不算有……你在吃醋?”
晚风里,良久,响起阮萍闷闷的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