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
司徒府大门前晃晃荡荡落下一顶绣花大轿,轿夫们下去,换上一披司徒府的家丁,抬了轿子进了西路,到了垂花门落下;家丁们退下,换上一帮仆妇,仍抬了轿子往里而去。
轿子在西路允香院停下,等了半晌,轿子里伸出一只大肥手,搭了仆妇的手,下来一个体积硕大的穿花裙的妇人。
她显然还没睡醒,拿着绣花帕子捂着嘴哈欠连连,拧了眉毛极为不满,扯着破铜罗一样的嗓子便抱怨:
“唉俺说,你们司徒府下回能不能换几个腿脚利索的轿夫?这几个忒不懂得抬轿,颠得俺哟,腰腿都快散了……”
搭手的仆妇一身朴素,站在妇人旁边衬得那妇人浑身花裙花鞋花帕就跟花丛一样。听了妇人这话,仆妇满脸歉意,鞠着躬死命道歉:
“于夫人,真是抱歉,下回咱一定换,一定换……”
那于夫人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仆妇搭过来的手,用自己的绣花手帕往手里擦了擦,看也不看便扔在地上,往身后一伸手:
“小红……”
“诶。”叫小红的小丫头立即奔上来,往妇人手里递了一块新的同样绣了红花的手帕。
妇人这才满意地搭着小红的手往主屋挪去,独留几位没见过这阵仗的小丫头看着地上红艳艳的绣花手帕风中凌乱。
“唉我说这将军府就是不一样哈,就连个偏院都这么豪华,啧啧……”妇人转着她肥大的头,小得几乎没有的眼睛四处溜着,看见廊角一路摆放的花花草草,眼中满是鄙夷。
什么豪华?这将军府死了个大将军,只留了一个病秧子二夫人和他的庶出儿子在府里,能豪华成什么样子?光是花花草草,银白光一点也无,真是糟蹋了这么大的地方。
司徒府丫头中间有个机灵的,憋着一肚子火,面上却笑得花一样:“于夫人说笑了,咱们二夫人其实极不爱奢华,连这南轩国进贡的香雪兰二夫人都不爱往屋里摆,嫌颜色太艳了,就命奴婢们搬出屋外来了。”
于夫人一听这话险些没被门坎绊滚出去。那小小一盆指甲盖大小的什么红色兰花,竟然是南轩国的贡品。尴尬地咳了咳,识相地闭了嘴。
那丫头见状嘴角一撇,心里早乐开了花。转眼见那穿着朴素的仆妇一眼不满望过来,瞬间敛了笑。
“于夫人稍等片刻,我家少爷这便来。”将妇人领到正厅坐下,穿着朴素的仆妇恭敬地秉着,转身走人。
“诶,不是你家二夫人吗,怎么又变成少爷了……”于氏妇人望着一一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这时候才想起,她一直鄙夷的那个将军府庶出的儿子,可不就是人称“笑面狼君”的司徒宇槐嘛。她家老于是个商人,东跑西跑的,大江南北这个名字可都是如雷贯耳的呀。
这下,妇人忽然坐不住了。可是她肥大的屁股刚离开椅子,一个满带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于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屏风后转出一袭藏青色锦缎长袍,妇人吃力地抬起头,才看到司徒宇槐那张满是笑意的脸。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落在她脸上,她忽然忘记了自己是谁。肥大的屁股不自觉地坐了回去。
从来只是听说司徒家二少爷虽是庶出,模样却是极好的,在全天下四大美男子中那也是排得上号的,这话果真不假,果真不假……
“不假什么呢于娘?”司徒宇槐上首椅子上坐了,桃花眼在小红红透的脸上溜了一圈,又往于氏妇人脸上溜了一圈,笑着问。
“哦……哦,没什么,俺……俺没说什么……”于氏妇人才知道自己碎碎念的毛病又犯了,一紧张就把自己的想法全都给说了出来,“嘿嘿,没什么……”
“听说我娘请你说媒来着……”司徒宇槐撑着下巴,有些懒懒的。
“啊,啊?说媒?哦,哦!对对,说媒,你娘亲找我说媒来着……”于氏妇人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盯着司徒宇槐那张笑脸,早晕到哪个爪哇国去了。
司徒宇槐失了耐性,好看的笑忽然一收:“我希望你能记住,我司徒宇槐的婚事,我自己做主,用不得旁人插手。”
“啊,啊?”盯着早已空无一人的上首座位好一阵子,于氏妇人还是没明白过来状况,迷蒙的双眼瞪向同样迷蒙的小红,“刚,刚才……刚才谁来过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