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兮说完话,四周骤然陷入长久的沉寂。
我手中包着的茶盏缓慢褪尽温度,同我掌心温度融在一处,再然后慢慢冷却。
满手凉意。
我僵直着身形未作反应,脖颈久不作运动显得生硬起,半响涩然转向宁兮,后者面无颜色,一双眸眼褪去往日明艳之色,转换深邃锐利,暗有别意。
“阿瑶,我说了这么多,你可听清了,阿梵并非白梵?”
……
自我认识梵色起,不论谁同我提起这只狐狸,言里言外满是告诫担忧,正如今日宁兮一般,他们告诫我莫要心生魔障,我在今天之前所回应他们的,皆是我心无挂碍。
然而今日,总算有人明晃晃将这话题撕裂,直剖开我三寸心口,让我瞧清楚自个儿的自欺欺人,龟缩胆怯。
是了,我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青瑶啊青瑶,白梵已殁,他不在了。但我明镜灵台至深刻至虚无的暗晦之处,仍有一缕妄念在翻滚放浪,张牙舞爪。
那股欲望一遍又一遍地勾引我道:“……他是白梵!是吧,他一定是白梵,他们俩多相像,万一他是呢?他是白梵。”
我见宁兮又轻启朱唇,不知在讲什么,我就这般默然听着,抗拒而又麻木,听宁兮有条有据同我坦明一件:你勿再妄念,梵色不是白梵。
呐……原来我非清明。
我嘴角眉眼缓慢勾起弧度,随即抬手,将手中包着的茶盅一口吃空,末了嘴巴将抵在杯沿,唇畔张合,音色极淡,察不出喜怒。
“哦,是这样啊。”
“可不是。”
宁兮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显然是要探究我话里含了几分真意。
话说不才在下最会装傻充愣了,当即不躲不闪,神色淡然回看向她。
宁兮见状,又沉吟,“那么既然如此,我得抽空管一管阿梵了,你再跟他厮混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被他骗了。”
我反驳,“什么骗不骗,我哪有那么好糊弄。”
宁兮眼波一横,“你再顶嘴。”
我顿时怂了,狗腿道:“听宁兮的,欸那什么,反正我这也不是没法子拒接梵色,不得已才跟他相处在一起的,这您要是肯出手救急,我自然是感恩戴德么不是?”
“去,你还敢说,这种事你早该来找我了。”
宁兮骤然收回眼神,撇着嘴角摆手,“欸,不扯这些陈年旧事了,说得老子忒沉重,我们难得见面,该聊些有意义的。”
我见宁兮终于没有要深究的意思,心底陡然松了口气,骤然打起精神,“好呀,来来,你说聊什么好。”
宁兮眼珠子甚圆润地转了一圈,然后兴致勃勃道:“我们来叙旧。”
……
呃,叙旧此类词汇,对于宁兮而言,有一个甚含蓄的别意,它们统称八卦。
宁兮眯着眼珠,“不好么?”
我话语略有艰难道:“挺好的。”
对于两个历经上万年再而重逢的雌性而言,八卦这类话题确实挺好,唔不对,是忒好了!
我们俩的这股八卦势头,从我阿哥与花苏就寝时需要盖几条被子扯到他们夫妻俩在东方幽海处见着了一只花纹老龟,并且以星火燎原的迅猛架势开展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然就在这兴起档口,午饭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