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她受伤,他害怕她出事,她不见了,他发疯地满世界找她。
即使,她心底或许从来只将自己当做她的师父,不会因为凤翼而偏心他一丝一毫,但她毕竟是他唯一的徒儿,是他最爱的孩子,无论孩子对自己做什么,他都无法去怨她。
但是谁能想到,他的亲弟弟如此痛恨他?不惜借苏璃之手将千机下在他身上,即报复了他,也让翎儿重温当年的痛苦。
凤翼皇后死于千机,内情很少有人知晓,却又一种毒药因此闻名天下。那就是千机!
他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有人让翎儿回到曾经痛苦的记忆!
“苏璃,你杀上官颉是因为翎儿罢?”上官昀淡淡开口,蓝眸沁出浅淡的伤痛,因为他让翎儿为难了么?所以苏璃替她杀了上官颉。
苏璃细长的丹凤眸阴戾,纤长的指骨泛青。“你是她师父。”她最在意的人!
如今让她亲手杀自己师父的亲人,如何可以!她什么都不说,却不代表不知道不挣扎!不然,她不会在得知上官昀到此,第一时间赶来!他愿意为她做这一切!
“咳咳……”上官昀垂下长睫,苍白的唇边咳出青色的血液,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
这就好……
“上官昀”苏璃眼尾弧长,紧紧盯着他。“你不能死。”
“苏璃,你不了解翎儿,她从不迁怒。”
苏璃红衣如血,眉心的牵心蛊朱砂浓艳,沉默地斜倚在门框上,阴暗的光线遮住魅乱的五官,诡魅而不真实。
细长的眼眸看了一眼单薄的上官昀。上官昀的毒真的能解么?甚至他都已无能为力,若非上官昀的功力抵御,此刻早已毒发身亡。在暖儿心底,真的只是将上官昀当做师父而已吗?
上官颉拼尽了最后一丝生机,要拉他大哥一起。也许上官颉一生都活在上官昀的阴影之下,而使他无法接受的是最终自己拼尽一生奋斗一切却败在上官昀的徒弟手中。
随着上官颉的死,迟南,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塌!
隐隐的,他似乎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心底在隐隐欣喜,但他更清楚,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若被暖儿知道,事情将无法说清。
他该走了。
苏璃琥珀色的眸子怔然看着远处,青石路上,一骑红尘由远及近。
他忽然觉得自己却离她越来越远……
推开门,凤离一身风尘而来,冬日的冷风灌入室内。
上官昀双手干净修长,安静地放在被子上,湛蓝的眸子深邃如海,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轻笑,温和的看着冲门而入的墨衣少年。
她来了。
即使她选择了凤翼,但此刻她还是来了。
凤离青丝略微凌乱,耳畔只听到自己焦躁的心跳声,她看着榻上淡笑温润的人,泼墨青丝如柔软的墨缎倾泻而下,只着白色的单衣,单薄温润。
“翎儿”上官昀轻声唤道。
凤离广袖下指骨扣入掌心,青色的血管挣出,无法形容当时心中的害怕惊惧。
凤离缓缓走至榻边,乌墨瞳仁倒映着他苍白的容色,心口一窒,指尖发抖,遏制心内不断攀升的惶然。
她不知自己还在担忧害怕什么,明明他还好好活着,只是脸色不太好,为什么,她心中却如打开黑暗的无底洞,无论如何都无法落地!
“师父,现在是冬天”她冷颜开口,嗓音带着很淡很淡的颤抖。
“师父很好”上官昀轻笑,却任由凤离扶着他躺下,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的手,他能嗅到她颈间清冷的草木香气,以及她因长时间赶路而微微紊乱的呼吸。
蓝眸略深,陡然间,他心中已做了一个决定。
“翎儿,如果有一天师父离开……”
“师父”凤离打断了他,执起他的左手,冰凉的指尖摩挲他微微有些曲畸的食指,不明显,却无法完全伸直。“你说待北方没有战争,陪阿翎去漠北看雪山和沙漠。”
上官昀蓝眸凝固,定定看着凤离。
凤离的目光注视着他的食指,有一排细细的齿印,思绪忽然飘远。这么多年了,齿印还是没有消褪。
“翎儿,师父无法陪你,你终要长大,会有人陪你去”低柔的嗓音有些微气力不济,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放不下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我不是孩子!”为什么他永远觉得她没有长大!凤离狭长的凤眸深幽,嗓音倏冷!“我从来不是小孩!这世上没人会觉得凤翼七公子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为什么永远要强调这一点!凤离倏然站起,凤眸冷冽。
说什么会离开?!她是凤离不是么?她努力到如今的地步为的是什么?走到最高巅只是想守护自己在乎的一切!
“师父,我不会认命!”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如她的母亲一样。
她知道千机无解!她看着自己的哥哥在死亡的边缘痛苦挣扎!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她却无能为力!她不会让一切重演!
千机不是完全不解!她知道!还有一个办法!
“翎儿!你想做什么!为师不许!我……咳咳咳!”上官昀剧烈呛咳,浑身巨颤,呕出的血液渗出幽幽青芒,原本已苍白的容颜此刻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凤离已飞速点住他周身穴位,指骨发青,狭长的墨瞳暗潮汹涌,难以平静。
她不会让他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上官昀呼吸紧促紊乱,披散的青丝散落遮住凤离半副侧颜,无力地靠在凤离的肩上,此刻已如即将燃尽的灯火,只散发最后一丝光芒。
“师父,阿翎也想任性一次”凤离嗓音平直,轻声道。
尽快世人已隐隐察觉迟南的衰颓,却不料仅仅一年,如斯迅速,一方霸主已从版图消失。
今年西南郡的冬天刺骨寒冷,异于寻常。盘踞卫城临近城池的迟南残余势力割据一方,打着为国君复仇的旗号集结流民与凤翼对峙。
战乱过后的迟南,城池倾塌,不知何故,三国突然间仿若放弃西南一隅,不再出现当日战端,甚至不管占据西南边郡的反叛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