埙音缓缓散去,段棱难得没有露出戏谑肆意的态度,看着满天的繁星,那一轮最皎洁明亮的月亮隐于云后,繁星争明,与如今何其相似?
“齐芫,你根本不了解他!”段棱冷哂,细细摩挲手中梨形的陶埙,制作工艺很简单甚至粗糙,但就是如此简单粗鄙的东西,到了那人的手中就能发挥强大的力量。
“本宫也听了太多凤离的传言!都说他一夜之间夷平皋骊,以本宫看,他依仗的不过是那二十万精兵罢!若是本宫也有如此强军,区区皋骊又算得了什么?”齐芫意气风发,目光泛出强烈的自信与不屑。
依他看,凤离也不过是借着强有力的后盾罢了!一个无知小儿!能有什么本事?不然此次凤翼走入绝境,他怎会没有一丝反应?分明就是知晓无法战胜他们!
段棱并不解释,细长的眸子瞥了一眼齐芫,眸光讥诮,齐凉国看来也不过如此。
放眼整个凤翼、齐凉甚至迟南,都没有谁敢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更何谈二十万在生死边缘打转的将士让他们将命交到一个孩子手中?
但是凤离做到了!
他花了三个月时间,从被嫌弃排斥到最后士兵勉强接受他,一直到一年后,二十万人以他为天!相信有他在,他们就不会输!
当初的二十万军队又怎能与现在相比?所有人都说五十万的凤翼将士中,三十万具有战斗力,只有凤离带领的二十万人算得上精英!因为他们战无不胜,团结异常!
但是,这群人在凤离离开的那一年中却遭受惨败!萧家掌权的一年中,几乎所有的战火都让他们去承担,二十万人,只剩下不到十万人。
他花了不少时日才探到凤离当年在军中发生的一些事,但是凤离恢复记忆后究竟在做什么,无法探知!
这次秦荣竟然从桐城带出二十万人,甚至还有十万在桐城守城,他亦是震惊!在京城中守城的根本不堪一击,如果攻入城中,几乎是齐凉与迟南必胜!但是这十万人带来了不确定因素!
“秦荣带领的二十万人怕是要变成上官颉的刀俎之肉!凤翼这群愚民还想着秦荣来救他们?秦荣自身都难保!”齐芫冷笑不已,这次,他就要亲手覆灭凤翼!让世人看看凤离也不过如此!
段棱不言,他知道齐凉国与迟南国的计划,两方联手,事后分赃!
秦荣的二十万士兵恐怕凶多吉少!上官颉这种人,最喜欢的不是正大光明的手段,而是使用阴招!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最后一日,本来大军早该到来,但现在还没来!这就说明,他们遭受了重创!
想到明日的杀戮盛宴,段棱眸光一闪,想起这一些的开场戏。
“我说的人,你可带来了?”
“自然!”齐芫圆眸浮现一层血光,阴戾而狠毒。“一个贱民罢了,不过是个男宠,还能反抗不成?”
还给他戴了这么大的绿帽子!凤惜玉那个贱人,想想她残花败柳之身就恶心之至!
段棱眸底阴寒,苏璃看到他可爱的妹妹连带着他最后希望的孩子都死在眼前,不知道会如何反应?他还真是有些期待!
凤离,若是这个时候你回来了,你可就是凶手了……
即使他赶不回来,只要是凤翼的人动手,苏璃,你仇恨的怕也是凤离。
凤离,最后一日了,你还不回来么?到底,凤离为了何事非要离开凤翼?
他觉得这件事有很多疑点,虽说有教训凤翼愚蠢的百姓的成分,但是凤离从来不会拿将士的性命开玩笑!他不会拿几十万的人命去缓解一点可笑的不平!
这么多年来他都不在意,当年更恶毒的话都出现过!但他都没有动作,那么,究竟是什么因素她非要离开?
他如何也想不通!
难道凤离当真是因身体不好么?
他想起当初巫医查出凤离在服用禁药!他的身体被侵蚀的很厉害!是否因为苏璃将他推入水而促发了病因?
难道她又出了什么事?
越想越是难以自控!
苏璃!该死的苏璃!
段棱阴着脸,转头去找苏璃!明日的一场好戏,他还要苏璃在场亲眼看看!
齐凉最边角的帐篷外,木桩上,冰冷的铁链拖到地面,一直引到一名男子脖颈。
破旧的粗布衣衫单薄,他安静地抱膝坐在冰冷的地面,目光深幽,琥珀色的瞳仁在这一刻渗透淡淡的剔透之色,仰头望着星空,不知在想什么。
苏璃手掌捂着胸口,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今晚他心跳的很快,很快很快,好像在不知名的地方发生着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呢?
他感觉到不安,他凝视繁星万点的东南方,似乎透着这个方向看着不知名的人。
明明,明明暖儿在京都,在北方不是么?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无法平静下来。
苏璃不会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在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一晚,他的一双孩子提前来到了这个世上……
迟南在凤翼的南面,国土横贯东西,东南面的枫梧山是迟南边界凌雪岭众多山脉中一座,漫山红遍的枫叶,秋季到来,远远望去,如同燃起熊熊烈焰,又似披着红袍的妖冶女子,华美动人。
凌雪岭面积绵延数千里,最高的山峰终年积雪,地貌奇诡气候变化多端,是迟南国与南方诸多小国分界线,而枫梧山正位于中央地带。
山脚下是一座小型的城镇,来来往往的除了迟南国的平民百姓,还有南方小国穿过山脉做生意的商贾。
小镇存在已有一些年头,青灰色的城墙上覆盖一层黛绿色青苔,简朴的民居墙壁上粉块斑驳。
夜晚的小城陷入黑暗,在街头东面和风药堂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坐堂的上官大夫身穿素净蓝衫,白色长靴,柔顺的青丝以一条蓝缎简单束住,谦和如水,若非眼尾淡淡岁月沉淀的细纹很难让人相信他年岁已近四十不惑。
此时他面上却难以保持平静柔和,他站在室外负手来回不动地走动,时不时吩咐人将药汤与催产药送进去,室内没有一丝痛吟声传出,血腥味却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