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定神走到太子寝宫的床前,有意避开三皇子的盯视,还是发现三皇子犀利余光在扫着自己,似乎想从她表情中看出什么蹊跷和端倪,这与他稚嫩的脸庞极不相称。
“多半是有鬼,我倒要看看都有哪路神仙作怪?”苏媚让三皇子弄得身心均不自在,一种从内而发的倔强,令她决意留在宫中观察,一来太子现时的状况很脆弱,随时都可能因为处置疏忽而夭折。二来她新入宫中,如同进入一个偌大的迷局,诸事都不知晓,至今还处层层云雾之中。
半大碗墨汁和糖水灌下去,想必过半个时辰也该有反应。看着老父亲一脸的疲惫,加上对三皇子厌倦,便对苏老太医和三皇子道:“两位可到偏殿歇息,一会儿太子可能要洗胃,两位在此多有不便。”
三皇子本就不想恋战,见苏媚对自己也是冷脸相对,看不出一点热乎劲,自己也不想讨没趣,马上接过话茬客气道:“在下还有要事就不陪皇兄左右了,一切拜托,告辞!”
殿内一片寂静,侍立的宫女的余光竟一直目送着三皇子离去,苏媚也站在殿外看着三皇子背影发呆。撇开皇子的身份,三皇子本身长着一副好姿容,身板挺拔,容颜秀美,口齿伶俐,头脑灵活,调皮、成熟,聪明,是一个让女子心动的美男子。
就在一班人都望着远去的三皇子的背影发呆之际,忽然,床榻上的太子身子猛的一弹,竟高高隆起一个弧形,随后沉沉地摔在床上,发出一股怪叫的声音,随后重重地将脸侧扭床沿,嘴角竟流出黑乎乎的像是掺杂着血迹的液体。
“不好了,太子吐血了!弄得床上都是。”
“快去叫皇后!不然就来不及了。”
守在太子床边的宫女翠红踉跄地跑出寝宫,她的脸因惊恐而变得扭曲,其他的宫女紧跟着也往殿外跑,哭着喊着要速报皇后。
“慢着,别慌,切莫先告知皇后,我看看病情再说。”苏媚一把将出殿门的侍女抓住,她不想再让皇后搅进来影响她判断诊视病情,因为此时越是冷静就越能判断准确。
殿内复静,鸦雀无声,侍女们顿时各个呆若木鸡,低着头束手连大气都不敢喘,但她们的脸上仍残留着惊恐的意味。她们担心太子这次挺不过着关,那她们的生命包括含苞待放的青春也跟着葬送。
回想太子病了一月有余,牵牵拉拉的让人忐忑,但从未这般凶险,一直如温水煮蛤蟆一点点的变坏,而今却有万钧颓废之势,一下子就吐血昏迷,不是要……
宫女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的竟小声地抽泣,大殿里一片悲戚。
“没阳运的东西,太子还没怎么着呢,就在这儿哭丧。”苏媚被侍女的惊恐搅得心烦意乱,她不好火上浇油地发作,只好在心里骂一句,便快步走到床榻前查看。
俯下身仔细查看污物,苏媚发现确是有少量血液掺杂,且已呈腐败之色,还带些许的腐味。
有腐味说明不是今日的病变,说明太子的体内出血绝非一日,料想早就埋下病危的底子。胃潜血倒也不是什么难解的病症,关键是太子并不是一种病症,而是附加一起,有的可能相克,给诊治者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苏媚料想太子胃潜血许是多日没有进食,胃里空空只有胃酸,加上胃空粘膜摩擦导致破损的可能性极大,所以会有少量的血液出现。
动总比静好,原先看太子病情只能靠把脉和观脸色,现在加上一个“污物”,让无形变有形也是好事。况且此番太子反胃,也是喝下的墨汁在起作用,说明自己的做法是对的。太子就是要去毒,把体内的罂毒通过消化器官和排泄器官排出来。
想到此,苏媚反而变得镇定。她用手摸一下太子的额头,见温度竟然有回升,不再是死般的冰凉,知道是体内有了活泛之气,竟一时心中窃喜。她见老父亲还站在那儿一脸的焦色,便道:“父亲可回,太子的病情有活泛之象,相信女儿吧。”
此时苏老太医身子已虚弱得难以支撑,困顿加上担惊受怕让他瞬间老了不好,他见女儿的神色淡定,也就打个哈欠放心离去。
这时的苏媚急于将太子胃里的墨汁清除,因为她知道,墨汁已经与体内的罂毒反应,一部分罂毒已粘附在墨汁中,如果久留胃中势必会影响太子营养的吸收,清除罂毒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来,一边恢复太子体力,一边排除罂毒。
宫女听从苏媚的指引,将太子的身子扶起来,然后让其头朝下,再用手掌用力拍太子的后背。拍一会儿,揉一会儿。这一招果真见效,只见太子虽然神情恍惚,眼睛半睁半闭,但黑色的掺杂着陈血的液体却呕了不少,后来没有多少血液。颜色也清淡许多。
忽然,萎靡的太子,身子一抖一抖的竟使劲咳了几下,然后又垂下头喘着粗气。
苏媚观察太子的形状,料想还不算最坏,看肌肉还很松软,并没有早前的麻痹状态,说明的确体内开始活泛,病症有好转的征象。
让宫女给太子擦拭干净,服侍太子躺下后,苏媚特意叮嘱将太子呕出的污物,收拾起来放在偏殿一旁,她要悄悄带出宫,不然太子中罂毒的秘密,就可能被有经验的太医查验出来,一桩丑闻就会在宫中流传。而自己是太子的诊治太医,弄不好就会被人误解是自己故意放的风,这样定会惹祸上身,好坏都脱不了干系。
苏媚让宫女给太子服下热粥,又按摩了太子的胳膊和小腿,还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关节,确认比之先前要好,就决定离宫回家休息。
困顿一阵阵袭来,她的身子飘忽着,踉跄地走出太子寝宫的大门。她此时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只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许多事情需要慢慢理顺,她的身子仿佛不受自己支配,喜怒哀乐都随着太子的病情而走,且不可掉以轻心,更不敢有半点差池。
苏媚用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继续往前走着。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禁一阵寒噤,脑子里猛然想起太子呕出的污物还在偏殿放着,于是强打起精神去取污物。
一股强光刺激苏媚的眼睛,让她很难受,无奈只好用余光一点点扶着宫墙行走。忽然,一个宫女神色慌张地与她擦身而过,宫女身上的脂粉味异常的浓烈,但还是有一股腐败的气味扑入她的鼻息,她的心头不禁一惊,努力地眨巴一下困顿的眼皮,猛一声喝道:“站住,把手里拿的东西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