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束穿透树林,照在疾行的车队上。
龙千秋面色阴沉窝在后座里,一言不发。
车队鱼贯停在龙城门口,那个驼背苍老的身影正抓着一柄扫帚,动作缓慢,一下下聚拢石板上的落叶。
莫沉戟早已等候在这里,面容悲怆,垂手弓背,一夜间仿佛老了十岁!
看到龙千秋走下车子,莫大管家噗通一声跪地叩头,哭天喊地大嚎:“主人,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
龙千秋阴沉着脸,大步走向龙王面前,一脚踩住了他的扫帚!
龙沧海抬起混浊的老眼,面无表情盯着他。
“二十年了,到死你都不肯放下那件事!是不是!”龙千秋愤声质问:“天涯是你的侄儿,你眼睁睁看着他遭人毒手,你好狠的铁石心肠哪!”
龙王木然摇头,轻轻抬手,就抽走了那柄扫帚,继续扫他的地。
“龙、沧、海!”龙千秋屈指成剑,指着他一字一顿怒吼:“我龙千秋,没你这样无情无义的师弟!”
唰唰--
龙王的扫帚依旧轻声有序地与石板磨擦,仿佛,世间万事都再动摇不了他的心神。
“莫沉戟,天涯在什么地方?”龙千秋狞厉的目光转向他的大管家。
莫沉戟跪地哑着嗓子答道:“主人,大少爷,刚刚转去华山医院……”
“去国外,不惜一切代价,医好他!”龙主强压着怒火,挥了挥手。
“是,老奴现在就去办……”莫大管家忙爬起身,忽然又想起一事:“主人,程小姐被他们抓走了,要不要知会程书记……”
“用那个日本女人换!一命抵一命!”龙千秋恶狠狠说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龙千秋今日发下血誓,必叫茅山血债血偿,鸡犬不留!滚!”
莫沉戟屁滚尿流逃向车子,一众打手保镖慌忙跟着他开车远遁。
等到所有无关人等离开,龙千秋聚起一掌乾坤巨力拍向大门口的百年老树!
嘭!
四人合抱的树干发出炸雷闷响,无数枝叶应声断裂,天空下起了绿色的狂雨,纷纷扬扬,无止境。
“扫!你痴迷扫地是不是,我就叫你扫个够,扫个过瘾!”龙千秋一掌又一掌击在这周围树干上,飘飘摇摇的树叶,淹没了他狰狞疯狂的脸。
龙王握着扫帚,一下下挥动,表情始终如一。
在他眼中,龙千秋已无药可救,距离那道门槛越来越远……
玲珑湾别墅,三个身影静静屹立在海滩上。
一老一少,一道一俗,外加一僵尸人偶。
叶凡面色苍白,迎着海风,整个人显得有些单薄。
真气散尽,修为尽失,唯一遗留的神通便只有双目开启的天眼。天罡正气、神鬼难测的遁术、五行之法……甚至连挥拳的力量都失去了九成九!
所幸,不至于命丧当场,比起龙天涯的遭遇,他幸运多了。挺过那一个时辰的痛苦,他现在表面看来似乎与寻常人没有两样。
机关算尽,到头来虽说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却也代价昂贵,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龙王这座大山,无论怎样算计,都是现在的他不可能逾越的大山。
武圣,对世俗中人来说,几乎等于神一般的存在了!
幸亏龙沧海心中没有兴起杀机,幸亏华阳子及时赶到,否则这一场赌博式的棋局,结果真的生死难料。
龙城遭遇重创,八大龙卫全军覆灭,龙天涯光荣沦为植物人行列,四海众精英身负重伤,这是一场平局之战!
以万全之策谋算毫无准备的龙城,结果竟是如此收获。假如龙千秋坐镇其中,假如莫大管家没被凌若溪拦下,更加无法预测昨夜的战果。
让人欣慰的是,北条麻妃的敌人彻底完蛋了,随着安田健治驾鹤西游,安田家族将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中,三菱集团不日便能够借机鸠占鹊巢,一统日本商界!
也许,北条麻妃做梦都能笑醒,夙愿得偿,她这一方大概是本场战役中最大的赢家了。
不论收获多少,失去多少,该面对的仍要面对。
“掌门师尊,当真无药可医?”直面惊涛拍岸的海滩,叶凡看向身旁仙风道骨的茅山宗掌门华阳子。
接到他的求助,华阳子亲赴龙城,堪堪及时救下两条人命,了却与龙王的恩怨,算是尽到了师门的责任。
一声叹息,自华阳子口中吐出,拍拍他的肩膀,老道甩着拂尘转身离去。
“人生有些事就像打喷嚏,虽然我们几人早有预感,但还是措手不及。痴儿,好自为之吧!换一种活法,你会发现,世界与昨天大不同。”
“这尊飞僵,碍于灵材难觅,缺少紫阴玉、龙髓两种稀材,尚未祭炼成功,便交与你做个防身之用吧!为师今日便要赶回宗派,明儿个主持一桩法事。”
老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了几句叫人难以悟透的谒语。孤寂的海滨,一阵风吹面而过,叶凡扭头向飞僵笑了笑。
可惜,它看不懂主人的心思。
不远的地方,沈佳瑶和苏琳默然俏立,两女的眼神深处都含着浓浓的忧伤。
失去一身的超凡修为,他一定很痛苦吧。就算不说,大家也能体会这种心情。由穷到富人人都能活得很滋润,从亿万富豪跌到背负巨债,十有九人要跳楼自杀的。
“沈同学!”没一会儿,叶凡挥着手走过来。
“叶老师,您老有什么吩咐?”沈佳瑶强颜欢笑,雀跃着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叶凡低头点燃一支烟,笑道:“去学院,我要见见咱们秦院长。”
苏琳忙道:“我来开车。”
“我换身衣服就来。”沈佳瑶扭头跑远了。
“换一种活法?”叶凡自嘲地笑了,现在的他,恐怕连医生都做不成了。
沈佳瑶很快就换了一身洁白素雅的淑女装,拎着小包拉起叶凡坐上军车。
两人坐在后排,苏琳的目光时不时向他瞟一眼。
“等一下晚饭去哪里吃?”沈佳瑶伸了个懒腰,神色间有些疲倦。
熬了一整夜,大家都没有休息,从崇明岛归来,一大堆事情刚刚处理完毕。
“回家吃饭。”叶凡笑了笑:“吃完早点睡觉。”
“嗯!今晚打算要谁侍寝啊,叶老师?”沈佳瑶娇滴滴的腔调顿时让车子里充满了暧昧的味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握紧方向盘的苏少校禁不住脸蛋一红。
不会被她发现了吧?应该不会,他不说,自己不说,鬼会知道。苏琳暗暗安慰着自己。
“哈哈,大被同眠怎么样?”叶凡若无其事地笑起来:“我的卧室今晚不设防,来者有份。”
“好啊!我怕你应付不来呢!”沈佳瑶风情万种地横了他一眼。
叶凡两眼斜了斜:“哟喝,谁说的?你敢小瞧叶老师?”
“哼,只听说累死的牛,没听过耕坏的田,更何况你现在……”车内忽然静下来,沈佳瑶发觉说漏了嘴,扯到了最不应该讲的话题上,忙刹住自己的嘴巴,幽幽地看着他。
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沈大小姐的神色既紧张又哀怨。
“我什么?我修为尽失是吧?”叶凡笑嘻嘻看着她:“那我以一个老中医的身份为你扫下盲,男人的能力与什么有关。”
“什么呀?”沈佳瑶陪着笑意询问。
只要他开心,她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她从前最不屑一顾的。
“当然是女人!”叶凡狡猾地眨着眼,嘿嘿笑道:“打个比方,假如一位掉光牙齿的老太太搔首弄姿,你说哪个男人会有兴致?如果换成沈同学你,恐怕医院里那些阳痿患者瞬间痊愈。”
“讨厌啊!你这混蛋!”沈佳瑶挥起小拳头向他不依不饶砸去,兔起鹘落,粉拳耀花了眼睛。
在前方把控方向盘的苏琳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