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液指心气,金胎指铅心,气足而为神,方能烹炼作丹。故必先养我心气以滋神室,则遇铅即浑一而成胎。胎气结成,则通体气机如周天运度之随顺天枢,皆无妄行矣。是神即气枢也。坤能常凝,气无不聚,总是身内之药,只可向身中求之。历代丹书亦不过明其大旨,教人内自修省,不用检阅也。
右第三十二章。此言交结之正法。
火枣原无核,交梨岂有渣。终朝行火候,神水灌金花。
枣曰火枣,以喻烹铅成丹之真汞。梨曰交梨,以喻汞铅浑一之丹头。神水义见第四章,金花即华池也。言神无核,气无渣,只要终朝静虚动直养其无形,自然凝神入气穴。即首章所云“铅汞成真体”之道,成于自然者也。老子所谓“勇于不敢则活”是也。紫贤薛子有歌曰:“真交梨,真火枣,交梨吃后四肢雅,火枣吞时万劫饱。”不信然乎!
右第三十三章。此言烹炼之正法,下章遂言炼气存神者之误,而叹其未明上品正诀之妙也。
炼气徒施力,存神任用功。岂知丹诀妙,镇日玩真空。
玩者,如大鹏之飞九万里而息六月,总不出乎天外也。真空者,谓神实气虚。我以神入气穴,则观空之见与所空之境一并扫却,而全体通透内外一真空也。曰玩真空者,即海蟾翁所谓“照体长生空不空,灵鉴涵天容万物”是也。言人之正气只宜养而无所炼,故专任其周行,则清空而无碍。而乃有炼气者,若非搬运,即是闭息。殊不知闭息搬运,法家于行持符秘中,假所空之境蓄以布气,似觉得力,是因有所用而炼之也。若真气正自周流而人复炼之,是锢其气矣。锢其气便窒滞而不通,势必于寝卧不觉时仍自吹出,徒然施力劳而无功,是丹家别品,尚着于所空之境,未明内外一贯者之误也。再人之元神只宜安而无所为存,故常退藏于密,斯真实而不虚。而乃有存神者,若非注想,即为默朝。殊不知注想默朝,常人于祭祀鬼神时,假观空之见致其精虔,自得感通,是因有所注而存之也。若丹神正自寂定而人复存之,是自扰其神。扰其神便梏桎而不安,势必向游思妄想处茫然驰去,枉用功夫,反不得力。是释氏二乘尚泥于观空之见,未能人法两忘者之误也。陈泥丸《翠虚吟》中列指其弊,皆因未明真一正诀,以致徒劳枉作,滋弊无穷。夫岂知上品丹诀之妙,早将观空之见与所空之境一齐空却,故得真空无碍,神自藏于密而养其无形,气自充乎虚而会其有极。凡于活子时交正之后,以迄活子时交初以前,镇日凝静,以行止坐卧为火候,日出而作如鹏之飞,向晦而息如鹏之息,饥来吃饭,倦来便眠,事至顺应,客去静虚,万物不能挠我之无识,天地不能役我之无形,一任周流乎六气,我独含万有于一诚。是即上章所云“终朝行火候”,此章所谓“镇日玩真空”之妙诀也,而何事炼气存神之徒劳枉作乎哉?
右第三十四章。此章承上章,而言命宝不宜轻弄,只是藏气于气而不测,藏神于神而不知,故不滞于空,亦不滞于无,如水中鱼悠扬自得,物来则介然以顺应,物去则廓然而大公,浑然而独存可也。此即沐浴之正法,人能如是,更何危险之可虑耶?
欲炼先天气,先干活水银。圣胎如结就,破顶见雷鸣。
活水银者,即未炼之汞。指我心中一点阴精,初时未遇铅烹,尚如水银之活而难制。破顶者,即二十二章凿破冲开之义。言所以宝我心中之阴精者,以其遇我身中阳气,彼能捉住烹炼耳!但精尚属阴,如水银之活而易汩,安望其能聚气成神?则欲炼先天气者,必先于平居戒慎恐惧,坚持其志,由慎独而退藏于密,是本清静以为体,守铅汞以为用。及至癸生,矢我刚健笃实之力,擒此猖狂如龙之阴精,迎捉狰恶如虎之阳气,扭住死斗,一路冲上,兜转头来,即自欢合无间。尔时我之阴精,向来怨其易汩,喻之为活水银者,其水已被阳气吸干,凝结成神,同归于无形窍内,是为玄牝。白子所谓“两个泥牛斗入海,至今消息总茫然”也。然此言其丹头初结如是,而此后元命元性之来复,亦莫不基此宥密以为功。即平时身中真气,频频而至,亦惟此不神之神妙合而凝于无何有之中者也。如此日复日、夜复夜,不必计日月之程,圣胎自然结就。一旦破开窍顶,即是玄牝之门。第觉此身已坐天上,但见空中雷鸣电掣、振地惊天,旋即百脉俱停,三关爽透。从此身如火热,遍体纯阳,宿病全消,更无梦寐。前辈尊此复命,谓为是我先天灵宝元命真人来复,于复性,谓为先天太极道德真人来复;及至炼虚合道,谓是我先天无极元始一炁来复,显然以三清演化之天尊为一炁流行之真体。其说固确有妙理,然愚窃以为炼丹之道,初以复气复神为进步,继即揭复命复性合元为尽功,以阐发返本还源之本旨,更觉亲切而不浮。故不必步步称引尊号,并非敢撇去先辈成说也。
右第三十五章。此承上章,发明自然分胎之真景。但正“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之际,丹家虽称为还丹,然而金液尚未还也。此时身内功夫更大段着力不得,故下文遂言混化一法,教人温养成丹也。
气产非关肾,神居不在心。气神难捉摸,化作一团金。
一团金者,不自分别其五气三华内外动定色法等见,只是以清静心养其无形。《太乙救苦经》云“天气归一身,皆成自然神。自然有别体,本在空洞中。空洞迹非迹,遍体皆虚空。第一委气立,第二顺气生。第三成万法,第四生光明”是也。此承上章,而言生身时初委于身中之气,原由寄宫虚谷而还于应谷,非干于肾;阴精所化之神,只因寄宫应谷顺气周旋而返于天谷,不在于心,然此犹是色身内捉摸之处,并未显现法身。兹兼色法混化,以为温养功夫。要知神本无方,而气本无体,故藏于密者谓之神,充乎虚者谓之气。气神交感,只在空洞洞中,无迹可迹,第觉恍惚里相逢,即于杳冥中有变。若欲寻时,断难捉摸,但于静虚动直之间,一闪火焰飞播虚空,直是一团金光遍体透澈。用之则真神显现,舍之即藏于如如不动中矣!此真景象,非譬喻也。
右第三十六章。此承上章,通下五章,皆以发明温养之正法。
一窍名玄牝,中藏气与神。有谁知此窍,更莫外寻真。
此章发明生身受气之初,所成一孔之窍,前辈名为玄牝者,只由我能清静,七窍归根,中有精气还返,凝炼成神,窍能藏之,故名玄牝。然大要只因尔时恰好一个贞正念头动处,得以片晌凝结者。故白子则“以念头动处为玄牝”也。师云:“气产于幽渊而成神,故曰玄,即离中之真阴,实心中之阴精得气一凝而完我之天性也;气赖神翕受而化为神水,故曰牝,即坎中之真阳,实身中之阳气与气交并而完我本命也。气精混合于一窍,即名玄牝,人谁知之?如有能知此窍之所以名玄牝者,则是只此一念,实此外即非真,何须更向外求哉!”紫贤薛子有歌曰:“真玄牝,真玄牝,玄牝都来共一窍,不在口鼻并心肾。”是为此章发明。纯阳子则曰:“穷取生身受气初,莫怪天机都泄尽。”语更明显矣!
右第三十七章。此言一窍之所以名为玄牝也。
脾胃非神室,膀胱乃肾余。劝君休执泥,此不是丹梯。
言脾胃乃贮谷气之所,并非神室,不可闭阻,致难运化;膀胱只是肾余,收贮水浊,不可误认阳精,泛入河车。丹道阶梯,全不在此,休得执泥也。
右第三十八章。此因上章,戒以外寻,恐人内觅,故复言。此教人只管养其无形,乃真正阶梯也。
内景诗千首,中黄酒一尊。逍遥无物累,身外有乾坤。
内景者,色身内之景象也。中黄者,天倪中之黄庭也。身外有乾坤者,乃一统七窍之光明,顿然破顶之后,得见色身内外透有一个金光全体,是我先天乾坤浩气结成,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贯我色身亦在其中,故指乾坤合成之体为身外身也。言此时身内之景不可捉摸,天中之黄又不可进火,正好即景吟咏以陶天地之性情,借酒和中以畅阴阳之神气。陶情不厌精详,故诗则千首而无碍,养气不宜过纵,故酒则一尊而毋多。则是神气仍逍遥于法体之中。虽此色身作九万里之飞、六月之息,一任翱翔,皆不出乎法界之外,更无物欲可累其神。此内外交养之道,张子所谓“内通外亦须通”是也。
右第三十九章。此因上两章,即将内外扫除点清,此时正须内外交养,只要陶情淑性,正是养我浩然,则凡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皆圣人所以陶镕乎天地之中和,俾各得性情之正要。皆本诸无声之乐、无体之礼,从容中道,上下与天地同流,夫岂尚有外物能累其神哉!
乌兔相煎煮,龟蛇自绕缠。化成丹一粒,温养作胎仙。
乌本日魂,以喻此时之性;兔乃月魄,以喻此时之情。相煎煮者,谓性以摄情、情即率性,有水火既济之象。龟善伏藏以喻神,蛇善盘旋以喻气。自绕缠者,谓神驭夫气,气自养神,有阴阳蟠旋之状。此因上章,教人陶情淑性,可以饮酒赋诗,尚恐学人拘泥于身心内外之见,故复教人以尽管忘形,则性情借陶铸为煎煮,气神即动定为绕缠,自然混化成丹一粒,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智周万物,神化无方,浑太极而常存。陈泥丸所谓“捉乌免为药材,把太虚为炉鼎”,正是复性合元之道。紫贤薛子有歌曰:“乌无形,兔无影,乌免只是日月精,乌兔交时天地永。”又歌曰:“龟无象,蛇无迹,龟蛇只是阴阳形,二气交会混为一。”皆以喻夫性情神气。其为道也屡迁,必须混化圆成,养其一点丹心,随机运变,动静咸宜,合内外以为体,不可着于一偏而寻求也。
右第四十章。此承上章,发明此时阴阳神气变动不居,亦无内外之分。举凡明为礼乐,幽为鬼神,总归于我之情陶性淑以温养其化机,驯致乎无声无臭而丹成矣!
万物生皆死,元神死复生。以神归气穴,丹道自然成。
神既元神,气乃无极元阳之真气。言人能如是善养,似可长生不死、快活逍遥,何必更望丹成,成仙作祖?盖观盈天地间万物有生皆有死,即我阳神元命从前亦曾死去者,今虽得诀来复而生,此后终难保其不复死去,如此温养,终非究竟了当之局。此际自须更进一层,必俟温养圆成,方可得手。何则?盖吾之神气,自开关窍以来,一味直养无害,已塞天地而贯三清。只候我完太极于虚无自然之中,再发起一点先天无极元阳真气,我即凝定如初,即是神归气穴,一任掀地翻天,固结不解。如是片晌功夫,阳神已得元气贯注,遂尔现形,可以飞升变化,可以寂定安居。论其体质,则耳闻九天,目视万里,不食不馁,饮酒不醉,口能干汞,腹可蒸饼;论其应用,则身有光明,万神朝礼,可以役使雷霆,开晴降雨,鬼妖见而丧魄,精怪遇而亡形。仍自对影无心,如如不动,包罗万象,温养元神,自然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是为合元。元神成就,待时脱化,与道合真,斯乃《道德经》所谓“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夫岂知我彻始彻终功夫,却不外乎养其无形则神归气穴之一诀,非真正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其孰能与于斯?此为金液炼形之法,故阳神得以现形也。
右第四十一章。此通上五章,皆以发明温养成丹。究竟不假作为,只等元神真性来复,凭我阳神静定,克壮其猷而已矣!此下七章,皆为破疑而作,并非另有功夫,阅者当自知之。
神气归根处,身心复命时。这般真孔窍,料得少人知。
神气已见上章。根,天地根也,即我之元性也。命,元命也。言到此地位,方是归根复命之时,犹恐世人不知归复者之为何物,故特点清神气心身四字,不复借物取譬,以明神气归根之处,即是身心复命之时,皆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非由外烁我也。教人不必另寻孔窍,即此七窍归根之一窍,一窍复返其真空,便是真孔窍也。白子所谓“以返本还源为真空”,其实只是人能虚心,道自归之。老子所谓“天地悉皆归”,孔子所谓“天下归仁焉”,夫岂别有孔窍之可见也哉!
右第四十二章。此特发明归复之窍,令人释然。故白子“以归根复命为丹成”是也。
身里有玄牝,心中无垢尘。不知谁解识,一窍内含真。
言未得诀时,身里未有玄牝,故须向心中力洗垢尘。及至洗涤功深,一得真诀,但得正令一至,登时铅汞齐来,不待心思计虑,即自退藏于密。从此神居天谷,气返绛宫,是为玄牝。而今身里既有玄牝,则神自肫肫,气自渊渊,心中绝无垢尘,更无事乎洗涤。如此空空荡荡境界,真是浩浩其天,不知者谁能解识?只因我神与气已并成一个正念,混藏于一窍之中,涵养天真,更无外扰,此心亦自成一片灵台,垢尘无从着迹也。此教人以不必逃世避欲,而居尘自可出尘。总之,易简功夫,可久可大。白子所谓“勤而不遇,必遇至人”,一得真诀则好恶胥捐,而事物到前权衡悉当,此中有主,万物自不能役我也。
右第四十三章,特笔发明得诀成丹则妄念自灭,教人不必畏难而苟安,其言恳切极矣!
离坎真龙虎,乾坤正马牛。人人皆具足,因甚不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