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本离中之阴精,入于坎中而成坤,因其自离返坤而为气,有女归于宅之象,故曰姹女。金本坎中之阳气,入于离中而成干,因其自坎还干而化神,有少年老成之象,故曰金翁。嫁去云者,谓阴精之出离入坎,即以坤而配干,以喻心即宅身、身即藏心,有女从夫之象。言阴精之出离适坎,则阳气之出坎入离不待言矣!当时若非吾之正令克明其德、知来藏往,气何能养形而致之柔顺、精何能成神而致之刚健耶?而今即以柔顺之形配刚健之神,妙合而凝为太极之冥冥,性情各得其正,伊谁之力哉!愚按:金户指兑卦,兑为干金阙户之象,干马驭金户者,象泽天夬卦,阳气已盛之时也;本宫指艮卦,艮因坤土驾木为宫之象,坤牛入木宫者,象山地剥卦,阴精已盛之时也;姹女指剥上原有一阴,返宅成坤也,金翁指夬象也。“阿谁将姹女,嫁去与金翁”者,即丹家所谓“半斤须配八两”之说。盖以四阳卦内八阳爻为半斤,以四阴卦内八阴爻为八两,配合为八卦,以为一斤满足之喻也。言人当此阴阳并壮之候,若非平素主敬存诚,炼就笃信谨守之正念,谁能收心卷藏于密,使剥上一阳自然配入夬上而成干,即以夬上一阴返于剥上而成坤?则体完全坤之柔顺以养气,神还纯干之刚健以驭形,从此资始资生,重行姤复,运化无疆。是并下章洞房瑞气之义一并解明,似更直接。惟是上品丹道,前辈立言皆含易理,不言卦爻,只据实地指示,以便雅俗共晓。如遇宿学之士,正不妨观象玩辞,直通玄解;如遇未学之人,惟恐语涉经义,反障心目。是以体注此篇,亦宜切指人身具有之物,核实言之,庶冀众见众知,不须求象探索,并以仰体吾师普度之慈愿耳!此章只因“金户、木宫”两象,正注未及指明,恐留遗义,漏入旁门,是以仍取夬、剥二象,指实阐发,以明互变即成姤复,可以祛盈溢之灾而免亢阳之悔也,幸共思之。
右第十章。此申明上章,所以返先天之旨,皆赖平时密藏正念之功。盖自丹头初结以来,神气日壮,渐可分胎,更当加意持盈藏神养气也。
姹女方二八,金翁正九三。
姹女喻我阴精所化之气,二八为成斤之数,分两已足之谓也;金翁喻我阳气所凝之神,九三为内阳已足,即如干之内卦已届三爻之象。言修丹到此,体内神气并壮,势将分胎,每因好动而不安于静,若任其矜躁,势必气反动心,谷神即难安靖,未有满而不溢者。故特以“方二八、正九三”点清火候,教人因时而惕,不骄不忧,则有美内含,自然忿欲不兴,分胎无咎。
洞房生瑞气,欢合产初男。
洞房喻我身,即密藏之一窍也;生瑞气者,即指我身中阳气勃兴,正是元命来复之凭、阳神初基之兆也;曰产初男者,谓阳神初孕,如震为长男,加于干上即为雷天大壮之象,一阳初动于外卦也。言当此体气既壮,神益退藏,猛然阳气勃兴,即与神会欢合,片晌,谷神遂化为阳神。正如初男之方产,即是元命来复,是为谷神成功,可以留神不死矣!
右第十一章。此指元命来复景象,以明自然分胎之道,人果读此会悟,当阳盛而将亢,正是夬卦之象,急自退藏,则上复为初。孔子所谓“知来藏往”,互夬为姤,即互剥为复,而阳神从此基生,方知用九用六之所以皆吉而无悔也。
昨夜西川岸,蟾光照碧涛。采来归玉室,鼎内日煎熬。
昨夜者,元命来复时也。西乃坎卦先天本位,坎为水,故曰西川。蟾本月彩,曰蟾光者,喻阳气发生上透之象。篇中凡言阳神初基时,必喻之以蟾,皆取其三足而阳光上透也。碧涛喻后天身象坎之卦气,坎水色本黑,得蟾光照透则水碧,故曰碧涛。玉室喻我体,缘元命既复,神气缜密,故称玉室。鼎内指神室。煎熬云者,仍取专气为烹、无妄为炼之法也。言我畴昔元命来复,由于后天坎象,身中神气充足,顿然阳气勃兴,上透天谷,与神混合变为阳神;而今体已返还先天,坤象仍复北位,坎即退位于西方;一经回溯,正如昨夜于西川岸上,得见阳光照水之蟾;我即掇来归于神室,凝炼一番,使其自相煎熬,但觉温温气象,却无煎熬形象可求也。即此化为阳神而命复矣!此乃玉符保神之道,故谷神可以不死也。
右第十二章。此承上章,而言元命已复,必须保合太和,乃利贞也。
离坎非交媾,乾坤自化生。人能明此理,一点落黄庭。
言昔我后天心身相合,虽名为交结,正如日月之合璧,并非交媾;此番复命之时,虽名乾坤交媾,其实只是神凝气聚,自然化生完一太极。人果能明此理,则凡丹经所云“身中一点阳,心中一点阴,谓为二物”者,不过同出而异名也。相见自然妙合,凝成一个正念,念寂归密,即落黄庭。黄庭指一窍,即密处也;黄乃中央正色,庭乃虚无空际,故名。然总不可以色相求也。
右第十三章。此承上各章,发明丹道终始悉本自然、二必混一之要旨。
丹谷生神水,黄庭有太仓。更无饥渴想,一直入仙乡。
丹谷即人身中绛宫之别名,黄庭已见上章。言中谷自能生气,由下谷盘旋而上与神会,遂生神水灌溉周身;故谷神亦时得气来朝,一如太仓之源源收贮,旋复发为神水充满周身。是身中自有灌溉不渴之浆,并无潋滟之象;谷神自存饱饫不馁之粮,初无积贮之形。知此,则凡世称乳哺之说可弗讲求,而我心更无饥渴之虞。饥渴尚不必虞,此外更有何想?大可安心退入,直抵仙乡。乃教人一念不生、万幻俱寝之道也。
右第十四章。此承上各章,教人专持正念,退密为功,更毋分心他虑,有误入仙大道。
意马归神室
一意退藏,神自不散,既归于密,即是天心。
心猿守洞房
万缘放下,心在身中,趁此无为,亦藏于密。
精神魂魄意,化作紫金霜。
精藏于肾,肾气全,则精安肾脏而人智;神藏于心,心气全,则神安心脏而人礼;魂藏于肝,肝气全,则魂安肝脏而人仁;魄藏于肺,肺气全,则魄安肺脏而人义;意藏于脾,脾气全,则意安脾脏而人信。是五脏各秉一气、各具一德有如此,若人能意诚心正,则五气皆全而各安本脏,其五德亦全,此圣门一以贯之而退藏于密之道,即是丹家攒族五行而归藏一窍之法。五气会一,可以凝结成神,神即丹也。全真之所谓丹,即孔门之所谓仁也,犹果核之有仁是也。曰紫者,以金丹初由水火合成,水黑火赤,相间成紫,故关尹子望见老子之气为紫气。此不曰丹而曰霜者,恐人泥字误作颗粒之见,积想成幻,身中必成气痞之症,大是误事,故以零露所结之霜为喻。以明迹之可见,抟之不得,乃是虚空粉碎之象,形容金丹于无相中生实相之妙,故曰紫金霜也。读此二章,益足征人之修养与天地同功。何则?天垂象以覆物者也,天惟养其无象,故象益高明,常覆万物于无穷;地凝体以载物者也,地惟养其无体,故体益博厚,常载万物而无泄;人寓形以成物者也,人能养其无形,则形益悠久,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可以长生久视、智周万类、泽流永世,参天两地中立为三。故白子有言曰:“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即是大罗天。”又曰:“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忘虚以合道。”即此忘之一字,便是无物也。“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更何必拘拘于何者为精、何者为神、何者为魂、为魄、为意?总归于养其无形之一诀,一任气化之自然流行,以尽我自性之至诚无息焉尔。
右第十五章。此承上各章,发明金丹无质,教人下手用功只是诚一不贰,养其无形,以合乎无象无体,则正气自流行于天地,元神自集藏于一身,皆得之自然清静之妙。李泥丸所谓“三一音符”,张子所谓“会得坎离基,三界归一身”也。通篇自首章至此,为一总结。其下九章,发明关窍温养成丹,并以申说各上章之意。
一孔三关窍,三关要路头。忽然轻运动,神水自周流。
一孔即指七窍归根之一窍也。三关以炼精化气为下关,炼气化神为中关,炼神化虚为上关,乃上品炼丹之道。有以身后之尾闾、夹脊、玉枕为下中上三关,复以身前鹊桥、绛宫、关元为上中下三关。我宗亦取其说,以为立基时疏通督任、销其宿疾积垢,以便后来真气得以畅行无滞之功用,然亦只以涤虑忘情以疏之,并不更有作为也。此言三关,却不必拘其说也。窍者,即指此一孔也,言此真体中一孔之窍,乃是积精累气凝神之转关要路,只须致虚守静,养到无形,忽然得见铅汞应令齐发,是精已化而为气,自然运动上朝于谷,即为五气朝元。其时神感气交,气即化神,神凝气聚,遂化而为神水充遍周身,即是神水入华池。仍任其周流运动,一息无停,自然而然,非识可识,而吾之神总安于如如不动中也,故曰三华聚顶。吾于是悟得精之化气、气之化神、神之化虚合道,只凭我心与息两相忘于无形无物之中。其法始而相依,渐而蛰藏,从此相依于无,相依遂并蛰藏于无可蛰藏之际,是为相忘;湛然常寂,即是化虚,到得寂无所寂,即是炼虚合道也。吾师太虚翁尝谓“天仙之学,精气神三者转关于一窍之中,仍如子在胞胎未解料量,母怀胎娠亦弗矜持,母子相忘而相安;一如水晶盘中之珠,转漉漉地、活泼泼地,自然圆陀陀、光烁烁,初无渣核存滞于中。非如别品丹法,限定几时炼精化气,几时炼气化神,几时炼神化虚。究因未识此一孔转关之诀窍,是以讲不到如此亲切真实功夫,只将小法闲言、名象程限支吾演说,教人误弄是非。”是吾宗心传,上品丹法也。盖吾宗心传,必以藏神混化为天仙功夫者,故考究家珍,件件指明实据;令人修炼,教他先觅主人,事事恳恳勤勤,处处朴朴实实;然后下手炼丹,则伏虎降龙、陶魂制魄,自是易事;回向一孔诀窍,直造三关源头,更复不难。故得以三百日功夫,成就金液大还丹也。凡我同人,幸毋歧惑,误认脾边一穴,存思气升气降,谓气腾腾、谓精滴滴、谓神灵灵、谓虚空空,如此拔本塞源,益滋流弊;如饥食盐,反加得渴,永无锻精成神之日,那得炼虚合道之时,徒然兀坐,暴气劳神,不知立丹基于顷刻,运造化于一身,甚可惜也。
右第十六章。此章指出一孔转关密窍,并特发明气精混炼成神之旨,全是清静宥密、养其无形之功效也。
制魄非心制
言养其无形,则识神死而谷神活;谷神活,故情忘,情忘则魄灭矣!夫固有先手心者能制之,心非能制魄者也。
拘魂岂意拘
言形既能忘,则七窍并而一窍明;一窍明,故性现,性现则魂藏矣!夫惟有持此意者能拘之,意岂能拘魂也哉?
惟留神与气
魂藏故神全,魄灭故气充。
片晌结玄珠
神气交感,自然凝结。玄者象其幽渊,珠者象其光洁,故曰玄珠。
右第十七章。此承上章,申明养其无形,则气自充足而神自安藏也。
口诀无多子,修丹在片时。
此言修丹口诀,即上章“惟留神与气”二句,语意只用在无多子三字,片晌之时。然而神气之如何并留,片晌之如何凝结,自有简易之诀;即石子原序中所谓“不过半句”是也。学者功夫纯熟,由定生慧,自然领悟,夺取先机,所谓得来全不费功夫也。
温温行火候,十月产婴儿。
漫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气专念寂,自无差失。养之三百日,自然灵动如婴儿之脱胎而产,有见龙在田之象,乃喻辞也。
右第十八章。此承上两章,以起下六章之意。上两章言采取交结,此章点出口诀两字,并教以用诀之际,火侯务要温温。其下六章,详言沐浴,以及分胎温养丹成也。
夫妇初欢合,年深意转浓。洞房生瑞气,无日不春风。
夫妇喻心身,洞房喻一窍,春风喻温温也。言此身心,初以精气凝结成神,已觉欢合无间;及经烹炼沐浴,日积月累,其好合之意较初转浓;于中时时交会,自有真气熏蒸以为沐浴,其气体温和如坐春风之中。读者慎勿以辞害意可也。紫贤薛子有歌曰:“夫真夫,妇真妇,坎男离女交感时,虚空无尘天地露。”此形容一窍中光明景象也,其可稍存尘见乎?
右第十九章。此承上章,而言烹炼之久,自有天然真气沐浴,仍以温温为准,似无异乎烹炼功用。殊不知得药交结于中,初时行火,致之缜密,谓之烹炼;后来真气时时上朝,充乎遍体,取其温润,谓之沐浴。故言烹炼是火候之所致,言沐浴乃药力之自然,白子所以“以作止为进退”也。烹炼是作,沐浴是止;作为进火,有用用中无用也;止为退火,依前于无功功里施功也。不可不知。
骤雨纸蝴蝶,金炉玉牡丹。三更红口赫,六月素霜寒。
首句喻其险,次句喻其危,三更喻其冷,六月喻其热;红日所以退冷,素霜所以销暑。言丹道当壮长之时,每每好动而不安于静,然火候又当无为无作之际。神果凝然静定,念中无念,功夫纯粹,原无可虑。如其平素炼己未纯,到此无为,势必动念,则神遂外驰,其险有如纸蝴蝶之遇骤雨,身中冷落如夜三更,须得红日之赫以暄之,则神归天谷,即时冷退而返温。倘念头躁动,则神遂躁烈,其危有如玉牡丹之入金炉,心头烦热如夏六月,须得素霜之寒以销之,则气返绛宫,自然躁退而还润。总要念中无念,动直静专,常令温润为度。然而三更何以得日,六月何以得霜,到此而求补救之法,其何能淑?夫岂知三更者时正子也,六月者日在午也。言冷必喻以三更,言热必喻以六月,显因其妄动作警戒之危言,隐示以乘时可斡旋之良会,人能悟此胎元之所在,即可下手调停。如未得决,请读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