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渔师」,郑氏曰:「四者甲类,秋乃坚成。周礼曰『秋献龟鱼』;又曰『凡取龟用秋时』,是夏之秋也。作月令者,以为此秋,据周之时也,周之八月,夏之六月,因书于此,似误也。」按:郑执周礼强解月令,故谓周礼据夏时,月令误据周时,如是以纽合之,不知月令皆据夏时,必无此独据周时者,且问周礼宜据周时,何以反据夏时耶?可为一笑。(卷二八,页四)
是月也,命妇官染采,黼黻文章,必以法故,无或差货。黑黄苍赤,莫不质良,毋敢诈伪,以给郊庙祭祀之服,以为旗章,以别贵贱等给之度。
「给」,吕纪作「级」,是。(卷二八,页七)
不可以兴土功,不可以合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毋举大事,以摇养气。毋发令而待,以妨神农之事也。水潦盛昌,神农将持功,举大事必有天殃。
「仲春」云「以妨农之事」,此言「以妨神农之事」。「神农之事」即「农事」也,特变文耳。郑氏遂谓为「土神」。「『发令而待』,出慏役之令,以豫惊民,民惊则心动,是害土神之气」,皆妄。(卷二八,页九)
季夏行春令,则谷实鲜落,国多风欬,民乃迁徙。行秋令则邱隰水潦,禾稼不熟,乃多女灾。行冬令,则风寒不时,鹰隼蚤鸷,四鄙入保。
「鲜落」之「鲜」,平声。方性夫谓:「即庄子所谓『草木不待黄而落』。」是。(卷二八,页一一)
其帝黄帝,其神后土。
郑氏曰:「后土亦颛顼氏之子曰黎兼,为土官。」孔氏曰:「昭二十九年,左传:『颛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知此经『后土』非句龙而为黎者,以句龙初为后土,后转为社,后土官阙,黎则兼之。」邱氏驳之曰:「五行独土神称后者,后,君也,位居中,统领四行,故称君也。按:左传云『句龙为后土,后土为社』,则是句龙一人而配两祭位,非转为社神也。月令土既是五行之神,以句龙配之,正与左传文合。得成失之于前,颖达徇之于后,皆非也。」愚按:不特郑谓「黎兼土官」,孔谓「句龙转社神」之非,即以「后土」为句龙以合左传,又安足据耶?古以天为上帝,地为后土,是后土乃地之总名。今月令因中央属土,遂以后土为神,其实附会也。又因黄为中色属土,遂以帝为黄帝,亦附会也。(卷二八,页一四)
其虫?。
郑氏曰:「象物露不隐藏,虎豹之属恒浅毛。」孔氏曰:「大戴礼及乐纬云:鳞虫三百六十,龙为之长;羽虫三百六十,凤为之长;毛虫三百六十,麟为之长;介虫三百六十,龟为之长;?虫三百六十,圣人为之长。郑所云皆据四时之物与鳞、羽、毛、介相似者言之,不取五灵之长,故中央不言人,西方狐貉之属,东方兼言蛇,北方兼?也。」陈可大曰:「人为?虫之长,郑氏以为虎豹之属。」吴幼清遂祖陈说为「人类之贵,犹土之尊」,以郑为非。不知此说已属孔疏驳过不用者也。按:大戴礼诸子书谓「?虫三百六十,圣人为长」,其说自属不经,然亦第取「?」字为义,非以圣人为虫也。今油之以月令「其虫?」为人,然则月令呼人为虫乎?谬妄可笑如此。然郑谓「?虫」为「虎豹之属」亦非也。?虫乃?螾之属,郑意亦以土为尊,须得虫之尊大者当之,故曰「虎豹之属」;又明知虎豹为毛虫,不得为?虫,而曰「象物露见不隐藏,恒浅毛」,斯其为诐遁之辞也与?(卷二八,页一五)
其音宫,律中黄锺之宫。
月令以五音配五行,以十二律配十二月,皆可也。今以土为宫音矣,于十二律之外无律可配,乃以为律中黄锺之宫,非也,若是则有十三律矣。郑氏谓:「十二律转相为声,具终(「终」字,原作「中」,今径改。)于六十。」按:「六十」者,声也,非律也。今云「律中黄锺之宫」,若从此推之,又云「黄锺之商」云云,不更有六十律乎?且黄锺属子月,而黄锺之宫分属四季土王之月,此又何理与?郑又谓「十二管,还相为宫」,而不得谓之黄锺之宫矣。孔疏引贺玚曰:「黄锺是十一月管,何缘复应此月?」此说已能见其大意,而孔乃曲为解曰:「土无候气之法,取黄锺宫声以应土耳,非候气也,别无候土气之管故也。」按:谓取声相应,非候气。夫气应斯声应,岂声应者气反不应乎?又谓「土无候气之管」,夫截竹曰管,斯名曰律,若既无管,何得名之?不与本文「律中」之说相背戾乎?虽然所谓「土无候气之管」之说,于本文固相背戾,于理则为不诬也。于理既为不诬,则本文「律中」之说,吾安得而信之哉!(卷二八,页一七—一八)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
「用始行戮」,下云:「戮有罪,严断刑。」故郑氏蒙上「鹰乃祭鸟」解,然语义终不类。(卷二八,页二八)
是月也,毋以封诸候,立大官。毋以割地,行大使,出大币。
郑氏执祭统之说谓:「古者于尝出田邑,此其月也。而禁封诸侯割地,失其义。」按:月令主「夏出」「秋取」之义,不必执祭统之说以驳之也。孔氏曰:「郑惟云:『不封诸候及割地,失其义』。则毋立大官,毋行大使,无出大币为得理,以其收敛之月故也。」按:月令之辞等尔,何以一是一否?注疏执礼解礼之谬如此。(卷二八,页三六)
盲风至,鸿鴈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鸿鴈来」,吕纪作「侯鴈来」,是。不应「仲秋」言「鸿鴈」,「季秋」又言「鸿鴈」也,说见「季秋」下。(卷二九,页二)
是月也,养衰老,授几杖,行糜粥饮食。
此与郊特牲「秋食(「食」字,原作「养」,今径改。)耆老」之说同。(卷二九,页四)
乃命司服,具饬衣裳,文绣有恒,制有小大,度有长短。衣服有量,必循其故,冠带有常。
「具饬衣裳」,谓秋当授衣之节,此时乃宜具饬,先统言之也。「文绣有恒」,指衣裳之文绣,必须有常,制有小大,度有长短也。「衣服有量,必循其故」,指衣裳之制度,必须有量,以循其故也,其义如此。郑氏分「衣裳」为「祭服」;「衣服」为「朝燕及他服」,迂滞特甚。(卷二九,页五)
是月也,日夜分,雷始收声。蛰虫坯户,杀气浸盛,阳气日衰,水始涸。
「水始涸」,郑氏谓:「八月宿直毕,雨未止。」及引周语:「天根见而水涸,为九月。」以月令为非,亦拘也。云「始涸」者,非必谓「尽涸」耳。陈可大曰:「水本气之所为,春夏气至,故长;秋冬气返,故涸。」(卷二九,页一三)
鸿雁来宾。爵入大水为蛤。鞠有黄华,豺乃祭兽戮禽。
考月令从吕纪。「季冬」言「鴈北乡」者,雁始回北乡也。夏小正所谓「见鴈而后数其乡」,是也。「孟春」言「候鴈北」者:「候鴈」,候时之鴈;「北」,自南至北也。「仲秋(「秋」字,原误作「夏」,今径改。)」言「候鴈来」者:「来」,自北至南也。「季秋」又言「鸿鴈来宾」者:「鸿」乃鴈之大者;「宾」「滨」同。王莽传:「率土之宾,以其时更寒,鸿鴈悉来南,而宅于水滨也。」郑氏以「宾」为「宾客之宾」,谓「客至未去」,殊迂。陈可大又以为「仲秋先至者为主,季秋后至者为宾」,尤无理。(卷二九,页二○)
是月也,申严号令。命百官贵贱无不务内,以会天地之藏,无有宣出。
孟子曰:「秋省敛而助不给。」则此时遇有歉乏,必宜发藏捐赈。月令务为此胶滞之说,使人主法之,岂不误乎?(卷二九,页二二—二三)
是月也,大飨帝,尝,牺牲告备于天子。
「大响帝」,祭天也。「尝」,时祭祖庙也,其牺牲皆告备于天子。(卷二九,页二六)
合诸侯,制百县,为来岁受朔日,与诸侯所税于民轻重之法,贡职之数,以远近土地所宜为度,以给郊庙之事,无有所私。
「为来岁」者,为来岁之正月也。盖受来岁之朔日与税贡之法,诸侯有地远者,必于九月定其制。郑氏曰:「秦以建亥之月为岁首,于是岁终使诸侯及乡遂之国受此法焉。」然则诸侯之地远者,岂能至乎?月令主夏时,非以建亥为岁首,说详「孟冬」。(卷二九,页二九)
命仆及七驺咸驾,载旌旐,授车以级,整设于屏外。司徒搢扑,北面誓之。
「仆」,指御车之人。郑氏以周礼「戎仆」及「御夫」释之。「七驺」,亦当时之制。郑氏以周礼「趋马职」释之。疏引皇氏以「七驺」为「六马」,亦谬。「旌」「旐」二物也。郑氏以周礼司马之「七旗」释之,疏直以司常之「九旗」言。皆绝不合,大抵郑执周礼解月令,尤谬。据其谓:「周礼,周之礼也。」而以释秦礼,何耶?至于「司徒之誓」,郑注司马「仲冬,大阅」,则以月令之「季秋」为误。注司马「有司表貉誓民」,则又谓「有司」为「大司徒」,以合于月令,其或从或否;前后矛盾又如此。(卷二九,页三二)
天子乃厉饰,执弓挟矢以猎,命主祠祭禽于四方。
郑氏曰:「司马职曰:罗弊致禽以祀祊。」按:此「司马:中秋,治兵」之文,其于「司马:中冬,大阅,致禽馌兽于郊。」注云:「月令:季秋,天子既田命,主祠祭禽四方。」郑既以周礼「中秋」释月令「季秋」,又以月令「季秋」释周礼「中冬」,其展转谬误如此。(卷二九,页三五)
蛰虫咸俯在内,皆墐其户。乃趋狱刑,毋皋有罪。收禄秩之不当,供养之不宜者。
「禄秩不当,供养不宜」,终岁宜然,不必此时始收也。前后多放此,不一一悉。(卷二九,页三七)
其祀行,祭先肾。
「行」,谓道路往来之处。冬时祀此,殊无义,亦可见配合之强矣。郑氏曰:「冬阴盛,寒于水,祀之于行,从辟除之类也。」按:下云「盛德在水」;又「仲冬,命有司祈祀四海大川名源渊泽」,是方祈祀之不暇,反辟除之乎?谬矣。又因檀弓有「毁宗躐行」,遂以为「行在庙门外之西」,及「祀之于囗上」,亦凿矣。淮南子时则训:「冬祀井。」故陈用之以「行」字为「井」字解。然观「仲冬,命有司祀井泉」,则此处必非「井」字也。郝仲舆曰:「谓『行』即『井』,古者井间有道,道间有沟,故曰『井』。按:『道』亦谓之『井』者,以井田阡陌之道得名,非泉井之井也。解者以『行』为『泉井』之『井』,不过合冬时水之所有事耳。」如郝说,不仍是「行」乎?(卷三○,页四)
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虹藏不见。
郑氏曰:「大蛤曰蜃。」晋语、吕纪、韦注、高注皆无异说,独陈可大以为「蛟属」,引晋张华「识蛇化为雉」以证,不知「蛇化为雉」何以证「雉化为蛟」?又按:晋语赵简子曰:「雀入于海曰蛤,雉入于淮为蜃,鼋鼍鱼?莫不能化。」据文义为「蜃」「蛤」一类,故下推广为语曰「鼋鼍鱼?莫不能化」,若果「蛤」为「蛟属」,「蛟」即「鼋之属」矣,何必推广为说乎?(卷三○,页五—六)
是月也,命大史衅龟筴,芮城日句。占兆句。审卦吉凶,是察阿党,则罪无有掩蔽。
郑氏执周礼龟人「上春衅龟」,为「上春建寅之月,秦以十月建亥为正,欲以岁首衅龟」。按:月令縢非以「建亥为岁首」,说见下。
吕纪作「察阿上乱法者则罪「罪」字,原作「逐」,今依吕氏春秋改。之,无有掩蔽」,是「则罪」乃绝句也。(卷三○,页九)
命有司曰:「天气上腾,地气下降,天地不通,闭塞而成冬。」
自此下三节亦皆「命辞」,所以详其事也。(卷三○,页一一)
坏城郭,戒门闾,修键闭,慎管钥,固封疆,备边竟,完要塞,谨关梁,塞蹊径。
何氏曰:「键是门闾之后,树两木穿上端为孔。闭者,谓将扃关门以内孔中。」吴幼清曰:「键闭二字,何氏说得之。管者,?之牝。钥者,?之矣。郑氏注误以键闭为?之牝牡,遂别释管钥为搏键器。孔氏亦从其误,是以徒费辞,而义愈不明。」愚按:「键」字从金,属金为之;楗字从木,属木为之,皆所以为关门止限之具。何氏之说,但是木键耳。(卷三○,页一三)
饬丧纪,辨衣裳,审棺椁之厚薄,茔丘垄之大小、高卑、厚薄之度,贵贱之等级。
「茔」,吕纪作「营」,是。(卷三○,页一四)
是月也,大饮烝。
此言「烝祭」也。月令于「季冬」言「尝」,于此言「烝」,四时之祭所见者二,或作者错举为说,不必备也。郑氏执豳风「十月涤场」之诗,以为「十月农功毕,天子以其诸侯群臣饮酒于大学,以正齿位,谓之大饮」,其礼亡,又引周礼党正职为证。按:豳诗所言,止谓「农功己毕,小民尊君亲上,故跻堂称觥,以祝天子万寿耳」。诗及序既无「饮烝」之说,而月令又涉豳诗一字,何得妄援以相合耶?其曰「饮酒于大学」者,据毛传也。
「以正齿位」,即党正职文,岂天子与群臣亦正齿位耶?
又曰「其礼亡」,可见其辞遁也。(卷三○,页一六—一七)
天子乃祈来年于天宗,大割祠于公社及门闾。腊先祖五祀,劳农以休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