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闲读赠书
我的书房里,有一个散文专柜。
除了自已购买的世界名著《瓦尔登湖》、《金蔷薇》、《沙乡的沉思》等,其中大部分是朋友们签名赠送的散文集。每本书都是一个人,一个朋友,一段心语,一桩回忆。
有空我喜欢站在书架前,望着一排排书脊发呆。散文集的书名都起的很有诗意,装帧设计也色泽典雅,看上去赏心悦目。我仿佛面对一座风景秀丽的丛林,感到审美的愉悦和丰收的充实。
丛林是由树木组成的。一本书就是一棵树,一具相对独立的个体。
我有时会分开群木,单独围绕着一棵树欣赏起来。
然后,再记下它们给我带来的感触。
新疆篇
周涛:山河判断
这样的书名很有气魄,像是将军在指挥作战,不过周涛判断的不是军事地形,而是山水风物。他虽然已是军职作家,但也只能用笔来指点江山而已。
2003年8月20日下午,在乌鲁木齐东风路周涛先生的寓所,将军放下怀中的小狗,取出这本书送给我。
此书有一个副标题:大西北札记。书的内容由两部分组成,关于西北的散记和关于文学的随笔。天山、河流、边防、高地,是周涛笔下经常出现的词语,因为在新疆奔走几十年,因为常见金戈铁马,因为常饮西风美酒,更因为诗人的气质,周涛的散文总是胸怀阔大,情绪饱满,他不用文化阐释山水,也不用地理验证经纬,他是用战士的眼光来扫描一寸寸边地,因此,山水在他的笔下不是冷漠的,不是忧郁的,而是炽热的。这本书里,他写到黄土高原,写到西域疆土,写到和田与北塔山,写到喀什噶尔,新疆的许多地方,经周涛一煊染,就充满了魅力。周涛的山水不是甜美的琼浆,不是秀丽的画图,而是飘香的烈酒。烈酒会让人醉的,醉的不知不觉难以醒来。
在《混血的城》一文中,他将乌鲁木齐与西北其它城市做了个比较:“它没有西安那么有文化,但它比西安有活力;它没有兰州所处的地理位置那么重要,但它比兰州有魅力;它没有西宁离内地那么近,但它比西宁有气势;它没有银川那么独得黄河之厚爱,但它比银川富丽。”
周涛对乌鲁木齐的判断很精准,说实话,在西北诸省里,我也对乌鲁木齐情有独钟,乌鲁木齐是哈萨克语,意为“美丽的牧场”。它长年可以瞻仰博格达雪峰的姿容,它离天山牧场的草地只有一箭之遥,它的建设不受旧格局的囿限,它的居民们身上呈现出开拓者的朝气。我也曾有过去那儿生活和工作的想法,曾幻想着置一亩草地,盖一栋木屋,再有一辆越野车做交通工具,往返于城区与牧场之间。在城区工作上班,去牧场渡假写作,那是多么惬意啊!可惜自已不是一个自由人,不能任意来安排自已的生活,要受调动单位、迁移户口、发放薪水的限定,看来只能留下遗憾了。
我都这样受新疆诱惑,比我爱激动的人就更多了。我们都是周涛的读者,都在他的散文中寻找兴奋、寻找寄托、寻找英雄主义的胸襟、寻找游牧山水的浪漫。
在《和田行吟》一文前,周涛引用了梭罗的一句话:“因为我觉得一个人若生活的诚恳,他一定是生活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了。”这句话,其实也是周涛先生的写照。
是的,新疆是遥远的,周涛是诚恳的、豪爽的,我们从他的文章中吸收的是走马山河的冲动,是不甘平庸的精神。
王族:图瓦之书
中国西部地区的长篇散文创作,最早产生广泛影响的当数马丽华的《藏北游历》,那年,贺晓风主持的《西北军事文学》以一整期10几万字的篇幅,刊登了这个作品,然后他又飞到拉萨去召开研讨会。一个军事文学杂志,能够这样隆重的推出地方作家的长篇创作,并且是散文,可见出编辑家的魄力了。后来,周涛的《游牧长城》,又一次让我们获得了长篇散文酣畅淋漓的阅读快感及震撼力。近几年,新疆的一批中青年作家,继续在长篇散文这个领地上耕耘不已,多有收获。王族是其中一位骁将。
这本《图瓦之书》装帧也别致,书的封面封底用了两块灰色的厚纸板,并且还是全书装订完毕以后另粘上去的。我猜想,设计者是为了表现一种原始的粗糙感吧?但如果再在纸板上隐约加印一些阿勒泰山区特有的白桦树皮的纹理,岂不更有意味?
《图瓦之书》写了一个只有200人的少数民族集体——白哈巴村的图瓦人的生活纪实,极富现场感,当然这个村落的历史,风俗等背景材料,都掺透在作者从容描述的笔底了,不显沉闷、不露夹生,像行家里手烧烤全羊,里外熟透,散发出鲜活的香味。在那美丽的阿勒泰山中、喀纳斯湖侧,白哈巴村也在阳光下显现着令人注目的奇丽,有很多摄影家,都在那儿拍出了成功的作品。尤其是这个村子的秋色,长期闪烁在各种画页及网图中。但摄影家与画家只看到了村庄的外表,王族则深入到了它的内核。他从栅栏、斧头、奶桶、扇镰上体会生机,又从鹰、狗、羊、狼的身上发掘激情,还从石头、岩画、歌声中寻找永恒。一部30万字的巨作(对散文面言),只写了一个小村子的日常生活场景,还不显单薄和零散,是颇需功力的。
写作长篇散文,需要作者精细的观察、敏锐的捕捉、传神的笔力、以及案头劳动的耐心。它是一种长跑,是枯燥的长跑,没有俊男美女陪伴,缺乏曲折故事调味,更看不到跌宕起伏的煸情高潮,它对作者的体力和定力是一个考验。
王族扛过枪,守过边防,他有三个创作生活的感应场:藏北阿里、南疆喀什及北疆的白哈巴村。相对于内地那些生活体验贫乏的作者,他是幸运的、富足的、后劲充勃的。我的书架上还有他寄赠的《风过达坂城》、《龟兹仰止》等散文著作,有时望着这些书,我真实的感受到散文的丰收和文学边防军的强势。
沈苇:新疆盛宴
2003年8月14日晚,在乌鲁木齐市红山旁世纪广场5楼的露天酒巴,第一次见到诗人沈苇。当时还有谢大光、刘会军、我及汤红。本地作家除了沈苇,还有王族、陈默、卢一萍。沈苇话语不多,戴着深度眼镜,显得文静谦和。
他当时没有带自已的书,这本《新疆盛宴》,是后来在周涛家中的茶几上见到的。因为刚到新疆,想多了解一些情况,我便拿书在手翻起来,周涛见状说:“沈苇写的,你带上看,我转赠给你吧。”
沈苇是浙江人,大学毕业后来到新疆,他品味了“新疆盛宴”,然后又将亲身旅历和感受凝结成这本书,奉献给大家。
这本书应该归类于旅游实用书,讲究装帧设计文图并茂,印刷上也要上档次。可我认为这其实是一本大散文,因是沈苇写的,诗人的气质和文笔处处可见,读起来好玩又轻松。比如说在这本旅游书中加进了诗歌“混血的城”,这是诗人的专利和体现。
在我看来,作者的话是散文,图片的说明是散文,地理的阐述是散文,风土民情与景点介绍更是散文。在推荐“天池”风光时,沈苇写到:“每天早点九、十点钟,太阳东升,云开雾散,是观赏湖光山色的经典时刻。晨光给博格达峰抹上了一层柔和的橙色,远山近景尽收湖中,倒影十分清晰。随着光与影的变幻,湖面像一个巨大的调色板,变幻着墨绿、靛青、褐黄、红等色彩。当太阳终于一跃而起,你会看到湖面金光四射、红一片的壮丽时刻。”这分明就是散文嘛。还有那篇“吐峪沟日记”,也是一则结构完整的散文作品。
我总觉得,诗人的气质是遮掩不住的,无论他从事何种体裁文字的写作,那种浪漫与抒情总要散发出来,就像醇酒一样,清香的气味儿无处不在。
新版型的自助旅游书开创于一直的《藏地牛皮书》,沈苇的这本与它同属一个系列,都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林栋责编,但我觉得沈苇的这本更有文采,更具阅读价值,我把它算在散文之列。
这本书的畅销是肯定的,因为它有个旅游的外壳。
由此我想到,散文书的策划编辑出版也可以多种多样,老面孔老版样的集子读者是越来越少了,把散文与绘画、摄影等结合起来,给读者增加更多的信息量和欣赏层面,使其具有阅读、观赏、收藏、资料等潜质,真是一种好的出路。
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
在粗犷豪放的新疆大地上,刘亮程的个性是独特的。他的笔触极为细致,甚至有些南方诗人的气质。在亮程之前,还没见过谁这么停滞不前的反反复复的来尽写边地小村的事情,所以他在北方文坛有些“另类”。
刘亮程的崛起,说明作家要耐得住孤独,要坚守自已的耕作。别人都开着拖拉机在大面积的播种收获,自已挥舞小锄头搞一块精品园地,也能成功啊。
在日益粗糙的泡沫泛滥的散文写作形势下,刘亮程的精致引起人们的注目,这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偶然是机遇,必然是基础,水到渠成。
我曾和刘亮程、北野等文友一块儿乘长途车去过喀纳斯湖,能感受到他为人的细致。新疆的文人们大多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声歌唱,不修边幅、不拘小节,但刘亮程喜欢做旁视者,他额发清晰,衣着整洁,时不时拿起相机用第三只眼静观世界,定格生活,这与他的文章风格很一致。
这本《一个人的村庄》是“九十年代思想散文精品丛书”之一种,印数已达30000册,在今天这种重商轻文的世态下,发行份额已不小了,这是散文界的喜音。
陈漠:你把雪书下给谁
陈漠是我的陕南老乡,他的故土在安康瀛湖深处的流水镇。但他年幼时既到新疆边防去当兵,后来留在新疆,一边做记者,一边写散文。他的身上,渗透着军人和牧人的气质,陕南山地的童年生活看来只是遥远的回忆了。
在创作上,有的作家是遍地英雄下夕烟,到处收获;有的则是看准目标挖深矿,囊中取宝。陈漠属后者。他目前出版了三本散文,一是《风吹城跑》,一是《谁也活不过一棵树》,还有这本《你把雪书下给谁》,我觉得它们都算长篇系列散文,既从多种角度来集中深入地描述某个地方。
陈漠在送给我的这本书上签名写道:“大地就一本好书呀”,的确,他把脚下温热的土地当作一本大书来读,读得很仔细,很动情。
这本书中所写的地域只是新疆和田地区的阿瓦提县,看起来范围很小,实则历史及文化的内涵很大。过去我们只知道新疆有独特的风情,维吾尔族有种叫刀郎的歌舞艺术,可仅限于名词解释的阶段,现在,陈漠用6辑30多万字的篇幅来阐述阿瓦提的大文化,那种生活气息、那种浪漫情怀、那种内在的诗意,让人陶醉不已。这是一本带有史诗性的长篇散文,它的价值已超越了纯文学的单质。为一个县份、一种文化来写传,这是散文的升级功能,它赋予了散文图书的久远的历史性质,“下雪书”是刀郎地区民间的特有名词,意思是在头一场雪落定,人们就会铺纸提笔写雪书,雪书的内容首先是赞美白雪,然后表达希望对方请客吃饭或者唱歌跳舞的要求。写完后将它藏在朋友家某处隐秘的角落,如果主人找出了字条并抓住了送雪书的人,那么被抓者则请朋友们吃饭或娱乐,反之,主人就要请客。
陈漠与阿瓦提县的合作,不也是一次下雪书吗?无论最后谁请客,这都是一次成功的有意义的经验。
陈漠是应阿瓦提县委书记刘斌之约来写这本书的。该书出版时,阿瓦提县与新疆作协、出版社联合在乌鲁木齐召开了盛大的首发式,会上,刘斌说:“作为作家与地方政府合作的一种创作方式,这次合作无论从首发式规模、书的质量和得到的认可来讲,都是最成功的一次。”
这种文化合作亦是值得散文家们来借鉴的。
新疆收容了战士和作家陈漠,陈漠持着手中的枪与笔巡弋在新疆的大地上。
不管是陈漠给新疆下雪书,还是新疆给陈漠下雪书,反正作家与土地的关系,已是相当地熟悉和默契了。
四川篇
流沙河:晚窗偷读
流沙河身上贯流着两股气:一股怪气,一股古气。
先说怪气。读他的散文,尤其是自述性的,幽默风趣,让人忍俊不禁。他在本书的首页,放上了一段顺口溜:“瘦如猴,直似葱。细颈项,响喉咙。眼虽瞀,耳尚聪。能游水,怕吹风。浅含笑,深鞠躬。性情怪,世故通。植过棉,做过工。未享福,总招凶。来务实,老谈空。改恶习,求善终。”这幅自画像,可谓维妙维肖,是他容貌、经历、习性、心境的总结。当然,其中有自嘲的、夸张的成分。还有一篇散文《这家伙》,描写的更为精彩,开头是:“这家伙瘦得像一条老豇豆悬摇在秋风里。别可怜他,他精神好的狠,一天到晚,信口雌黄,废话特多。他那鸟嘴一九五七年就惹过祸了,至今不肯噤闭。自我表现嘛,不到黄河心不死!说他是诗人,我表示怀疑。”结尾是:“这家伙最怕我。每次去看他,他都躲入镜子,和我对骂,就是不敢出来。”
流沙河的怪,源于敢说真话,敢于解剖自我。不似有些人,专拿别人的缺点来开自己的心。流沙河的怪,味正,不像有些人油腔滑调,酸气横流。所以,他的怪是一种大家愿意接受的风格。
再说古气。当年我编《美文》杂志,去成都组稿,流沙河给过我一组题为《画字》的稿件,他把一些汉字用原始写法画出来,然后配上一段说明文字,形成一种特异的结构文体,深受大家欢迎,发出后被多家报刊转载。他的这本新书中,说古用典更多。但他写得生动、活泼、准确、深入、精短、好看。有些人说古,长篇大论,一是生怕别人不明白,二是卖弄自己的渊博知识。结果呢,读者不耐烦,干脆绕过去,等于没写。
一个好的作家,在文体上、结构上、语言上常常有创新之处。读他们的作品,我们能够得到启发和收获。
流沙河曾给我写过一张条幅,内容是:“竹影摇书案,泉声入砚池”。他的毛笔字,也瘦,但有骨。
徐康:推窗看云
徐康是个优雅的宽厚的长者,他管理四川省作协巴金文学院多年,推出了不少新人和作品,文学院成了展示四川创作新收获的窗口。
徐康的书房叫“一苇斋”,一面墙的大书架,顶天立地。他喜欢坐在宽阔的书案前,喝喝茶,读读书,然后,推窗看云。
天上,云卷云舒,云走云停;文坛,人上人下,人红人白;都让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以朋友的眼光,写了一组作家轶事,流沙河背书,郭风的“遗传”,王火老而弥坚,某老作家的帽子……见出了文学背后作家的生活和个性。
成都是天府之国,微风细雨和美酒佳肴相映成趣。徐康品罢谭府菜中的阮籍馆、苏轼馆、袁枚馆,又吟出国酒茅台赋、剑南春赋,让人口水直流。
饮酒诵诗离不开琴的伴奏,他便又做起了关于琴的文章。孔子弹琴论道与诸葛操琴退敌,不同的是时间、地点、心情,相同的是技艺、智慧、成功;“高山流水”觅知音与“文君夜奔”成佳话,都是真情绝唱。
有心看云、能够看云、并能看出云的姿态和意境来的人,则是文坛上的福星和寿星。
曹蓉的“传奇”
收到曹蓉的新著《薛永新传奇》,我吃了一惊。
刚认识曹蓉的时候,意为她是一个娇柔的川妹子,文学嘛,大概只是她披着的一件漂亮的外衣。对于有些“资色”的女孩子来说,当今的诱惑太多了,而写作呢,是最沉闷、最寂寞、最缺乏吸引力的事情了。
后来读了她的散文集《月亮的鞭子》,觉得她文字清丽,造意空灵,感觉细腻,想像丰瞻,如果不搞文学,就可惜了。文学不是她的外衣,而是她血肉和情感中的一部分。她已做好准备,要为写作奉献终生了。
后来读到她的长篇传记文学《雪源大师传奇》,把一个爱国人士写的真实可亲。那笔法与原先的散文截然不同,于是我明白,她是“红案子”与“白案子”都能操持,潜力大着呢,以前没看出。
再后来听说她写电视连续剧,一搞就是几十集,已有制片公司准备投拍。厉害啊,连“电”都不怕。
这本《薛永新传奇》,虽写的是一个企业家,但角度和文笔不俗。全书以老子文化,道德思想为底色,状写当代社会的发展侧面。更为可贵的是,摆脱了一般写报告文学的粗线条和大事记,能够深入到生活的肌理中去。写这样的东西,要去实地踏勘,大量采访素材,梳理思路,伏案劳作。既要不失文学性,又要与主人公的人生历程及情感起伏相吻合,真是费时费力,成之不易。
但这个川妹子拿下了。16开本,331页,35万字,厚重的大作。
我不知道曹蓉还会创造什么奇迹?但我希望她能够生活的轻松一些,快乐一些,多去青山秀水中走走,别让沉重的创作任务把本应有的妩媚磨砺排斥并打击消失。
翟永明:正如你所看到的
翟永明首先是个诗人,然后是“白夜”酒巴的老板,最后才是散文家。
她的诗,在全国有广泛影响,她是以诗出名的,这点大家都知道。
我到成都时,专门去了“白夜”,也见到了翟老板。但我觉得,在那间宽大的挂着大幅外国艺术家肖像照片的酒巴里,翟永明怎么都不像个商人。她那种高贵典雅的姿态,倒适合绘成油画挂在墙上。于是我不明白,她开酒巴到底是什么目的?是为了生计,是闲得无聊,是给朋友们搞个聚会的场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要知道,开酒巴是需与各种人打交道的,包括工商税务城管公安,酒鬼浪子地痞流氓,她是怎么应付的?
但“白夜”酒巴的生意似乎还不错。
拿着翟永明送的书,也是第一次看她的散文,我觉得,翟永明喜欢西方艺术胜过本土文化。她欣赏外国的音乐、绘画、摄影、建筑,并且谈得很在行很热情。她不是去参观、去好奇,而是投入是融化。没有硬贴上去的标签感,带着货真价实的西味儿。其实,翟永明在长相上,还真有点俄罗斯的风韵呢。
对于这种“酒巴文化”,本人虽然也能接受,然总感到有距离。
我最爱读的,是全书的最后一篇《林徽因在李庄》。他们一行人,去偏僻的李庄寻找当年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旧居,在那普通的村子里简陋的小院里,翟永明对才女林徽因的一生进行了沉思和喟唉,文笔晓畅达意,情思绵绵动人,在题材、立意、叙述上都呈现出一个新的高度。所以我希望:今后能多读到翟永明用现代意识来观照吾家乡土的东西。
洁尘:提笔就老
是书名,也好像是自白,洁尘本身就是个提笔就老的作家。这个老,不是指面容、指年龄,而是说用笔老道、成熟。
洁尘写女作家,以及作家笔下的女主人公,看起来都带闺密之势,但她是站在社会、人生、自然的高度来审视环境的,没有小女子的敏感和腔派。她的思惟是多元的,开放的,摆脱了单向直入的局限。
气,是中国文化对某种现象的指代。做人要讲起气,写作也要讲气。人气大了长寿,写作气大了长久。现在有些女作家,说话低声细气,写东西也门路狭窄,的确需要补气,需要驱弱逐强。
当然,气弱了损胆,气太暴了伤肝,有中气、有底气才叫个合适。洁尘的作品很大气,但又不失柔意,这是大家喜欢她的原因。
不管是杜拉斯的语录,还是伍尔夫的房间;不管是张爱玲的特异,还是朱天文的华丽……洁尘不但有独到的观解,还有贴切的自省。
写作也有个继承和发展的因素,洁尘在剖析全世界女作家命运的过程中,同时也校正和丰满了自己,可称双赢。
重庆篇
李钢:路过人生
李钢是个美男子,还写得一手美文。
与李钢聊天是愉快的,他妙语连珠,能侃会吹。读李钢的文章也是愉快的,简捷质朴,幽默风趣,常常在不经意间透出人生真谛。
李钢当过海军,这本书的首篇,写的虽然是几个人与几块表的故事,但都与江河及军队生活有关。排长的表和舰长的表曾突然地掉入水中又奇特地失而复得,李钢的表和时间是回不来了,可他收获了文学。
李钢喜欢摄影,并做过影视制作人。他的散文一是画面感强,充满生活细节的截取;二是巧妙的设置悬念,将读者引入特定的环境;三是最后往往出现题外之笔,既不是蛇足,也不是点睛,而是画外音,余味横生。
这本书在编排上有一个特点,就是每页上方(标题页除外)都有一幅漫画,也可以说是文章的配图,显示了李钢的绘画才能。更有意思的是漫画上的短语,多系警句,比如“或许时间这东西,本该浪费一半,珍惜一半。想想浪费掉的一半,方可领悟生命的乐趣:珍惜剩下的一半,才能知道生命的意义。”“我们在生活,不是在演戏,太清高了太淡泊了,就有些假了。人有时要沾上那么一点点俗,才显得真实。”“我知道,惟有放弃温暖的灯火,我才能拥有整个夜晚,拥有无数的星辰,还有月光……”
有些书要快读,因为信息量少,一目了然。李钢的书则要慢读,生活的容量大,智慧的爆点多,不沉重,有雅趣,是消夜的好料。
邢秀玲:紫调欧罗巴
读邢秀玲的散文,最早的是《情系高原》,写她在青海工作时的观察和体验。那种高原风景与生活情境,很纯净,能清除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吸纳进头脑里的各种杂质。
后来,邢秀玲调入重庆,在新闻工作之余,组织成立重庆市散文学会,团结了很多作者。尤其是一批女作家,常常聚会、交流、研讨,有声有色。
有一年夏天,5位女作家联合起来,自费赴欧洲旅游考察。这本书,是那次激情欧游的结晶。
这次,邢秀玲为我们打开的,是域外风景的窗口。既有“浪漫之城”海德堡,也有“蜜月小城”卢塞恩,还有苏黎世“老古玩店”……这些地方我都没去过,但看了邢秀玲的书,便有了一些基本印象。
邢秀玲眼中的欧洲,既不是冷漠的白色、也不是凝重的黑色,更不是热烈的红色,而是一种暧昧的紫调。其中有绚丽、有沉静、有跳跃、有忧郁。这或者是欧洲文明的本质,丰富多彩到一纸难染,一色难描。
高原的风,欧洲的风,对我们来说都是凉爽的风。但愿邢秀玲多吹风,为重庆那个火炉也为我们多一些调节郁闷的清新剂。
吴景娅:美人铺天盖地
这是一本优美的书,设计美、印刷美,插图美,当然更重要的,是吴景娅的文字很美。
对于美人的评说,千百年来就有千百万字的文章。各有持论,莫衷一是,美在每个人的心中标准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隐秘的情愫。
吴景娅写“国母”宋美龄,写丹巴藏区的村姑,写才女张爱玲,写艳星胡蝶……她考量的美,综合了面容、际遇、内涵等方面的因素,更欣赏的是:性情美和故事美。性情是美的起跳点,无论张扬、娇嗔、忧愁、娴静,懂得性爱及情调,美才不至于单一和呆板。有了故事有了细节有了与众不同,美才不至于苍白和空洞。
要说写美人,吴景娅最有资格。她的性格优雅灵动,生活精致讲究,还是一份发行量不小的《新女报》的副总编辑,应该算女性研究专家了。关键是,她有一个宽容的、深入的、不偏执的审美心态。
杜拉斯60多岁时写出了名著《情人》,创造了文学上的美的经典。杜拉斯60多岁时还获得了一个28岁的小伙子的爱,同样演绎了美和爱的传奇故事。这证明了一个真理:有幻想有激情的美才是最吸引人的。
情能生香,纸亦生香,这是一本生香的书。
雨馨:被天空晒蓝
雨馨在送我的这本书上写了一句话:“以诗照亮自己心灵纯净的人,是为幸。”
雨馨是个带着诗意行走的女子,诗意的生活,诗意的写作。这本书,前半是诗,后半是散文,散文是诗的延伸。
雨馨的散文读起来很亲切,她是风景中的人,而不是站在高处看风景。无论行走在哪儿,西藏也好,南海也好,域外也好,市内也好,她都重视自己的内心感受。并且有时候情绪很浓烈,为追寻理想的境界毫不妥协。
情态的温婉和精神的坚毅,组成了雨馨的生活及文学世界的基调。
雨馨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感激长辈送来的关爱,感激孩子萌生的喜悦,感激自然赐予的灵性,也感激文学带来的安慰。
雨馨现在主编着一份西藏旅游杂志,因此与雪域高原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我想:别人在高原上会被晒红、晒黑,她则可能会被晒蓝,这便是她的特别之处。但不管是红、黑、蓝,都是去掉了阴气的健康的颜色。
雨馨在一篇散文中写道:“女人是玉,是被生活的尘土,破旧或美丽的衣裳,劳作的疲倦打磨之后,还泛着光芒,天然的一块温玉。”
这文章的题目叫:《好玉天长》。
是的,好玉天长,这也是我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