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都说我发了，如果我不承认，大家就会调侃地说：“别害怕，不借你的！”
我只好苦笑着点头：“发了，发了！”
可我现在实在是囊空如洗。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说：“像我这样的人，如果能做好生意，地里拉头牛都能当老板！”
可我做生意那段时间又确实没赔，几年生意下来，倒也落了些钱，数目也在五位数。不过那全是账面上的，实际上我手中是一文不名。
赚的钱跑哪去了？
全是债务，而且是一些很难收回的债务。
随便说两个例子吧——
一天，商店来了两个人。一个我不认识，另一个是我在一起工作多年的老同事。老同事介绍说：“这是我的老乡，河南某县商场的采购员，想从你这进点货。你给老兄个面子，先让他们把货拉走，七天之内，我带钱回来交给你。”说完，用一种很豪爽义气的神情望着我，“咋样，出了事由我承担，你难道信不过老哥？”
老同事平日与我交情不薄，再看看来人手里拿的介绍信，果然是个国营商店。老同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怎好拒绝？
于是，两万多元的货被他们留下一张白纸欠条便拉走了。
老同事半月后才回到西安，交给我一万现金，告诉我：“下余一万五，通过银行汇来。”
中间过程不说了。反正，时过一年半，这一万五千元仍石沉大海。
开始，我还找他，他只是骂老乡不讲信用；以后，我实在没有勇气再进他的门了。
一位当律师的朋友知道了此事，劝我：“你可以告他，准赢！”
我狠狠心，决定同意律师的意见。
可我得去给老同事打个招呼，先礼后兵嘛！
我去找老同事，在门口碰到他儿子。
我说：“你爸在家么？”
儿子面带忧戚：“没在，住院了，最近老吐血。”
我一下子泄气了。人家在医院卧着，你怎好将人家扯上公堂？
告河南人吧？上千里路，我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折腾啊？
这一万五不是眼看着让大风吹跑了么？
还有个和我关系很不错的朋友，说他兄弟媳妇没工作，家里困难，想从我商店拉些货去卖，卖完就清账。于是断断续续，拉走了近万元货。
断断续续，还了多半货款。
还剩下几千元，死活不见还了。
时间太久了，我只好鼓足勇气，上门讨债。
没等我开口（我也实在羞于开口要债），那女人便凄凄婉婉又滔滔不绝地诉说她的困难：丈夫是个“闲人”，吃喝玩乐，不工作，不管家，把她卖货的钱抢走了，实在是没一点办法。再看看这女人，怀里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家里遍地狼藉。我该说什么好呢？总不能把人家的孩子抱走顶债吧？
还有，我做生意那阵子，谁借钱我都给。朋友嘛，向你伸手是看得起你。
只是，很少有人如期归还，有的干脆就像忘了，见面也闭口不提。
我常常纳闷：“现在的人怎么了？”
后来，我就把商店盘给了别人，发誓永世不做生意了。妻问我：“赚了多少钱？”
我说：“五六万吧？”
“钱呢？”
“都欠着账呢？”。
“要去啊！”
“都是熟人朋友，你一找上门，人家理由比你还多，怎么要啊？”
“文人的臭毛病，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点不错，死要面子活受罪！赚了数万元，至今还抽一块六毛钱一盒的红豆烟。碰到朋友，人家说：“走，到卡拉OK去潇洒一回！”我忙摆手：“今晚有事，改天吧。”说完便仓皇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