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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乞丐与强盗

王进的祖上原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传了几代后出了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败家子儿,三折腾两折腾把个大家大业给折腾得家徒四壁,到王进老爹这一代已经是一贫如洗。王进老爹死后只给王进留下了两间四面透风的破瓦屋,那两间破瓦屋座落在王家的祖坟旁,原来是给看坟人住的。王进生性顽劣,馋懒奸滑,好事不干,光干些偷鸡摸狗坑害乡里的勾当,一来二去的在老家待不下去了,只好离开家乡到外边去胡混,一去十几年也没回来。不知什么时候从外地来了一个乞丐,乞丐一眼就看中了残垣断壁摇摇欲坠的破瓦屋,毕竟还能遮挡些风雨。他白天走村串户讨饭吃,晚上就在破瓦屋里过夜,破瓦屋就成了乞丐的“家”。

乞丐拖着一条拐腿,还长着满身黄水疮,又脏又臭,也没有人到破瓦屋去看过。乞丐一住两三年,那条拐腿走路越来越艰难,讨不来饭,经常饿着肚子捱过风雪难禁的苦夜。乞丐过够了这种凄惨的日子,觉得不如死了省得活遭罪。这天,乞丐挪着艰难的步子到一户娶媳妇的人家“赶喜”,讨来些剩饭剩菜。用平时讨来的几个铜钱买了半葫芦酒,又买点儿毒药,准备回到破瓦屋后把毒药放在酒里,吃个酒足饭饱,然后两眼一闭两腿一伸了却残生。这一切都准备好了,乞丐正要就着毒药酒进餐,突然撞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两只牛眼,一脸凶相,十分吓人。汉子看见乞丐先是打个愣,然后骂道:“你这狗东西到这里逍遥自在来了,又是吃又是喝,看把你美的神仙似的!”汉子说着绰起乞丐的打狗棍对准乞丐脑袋狠狠地打了下去!乞丐一声没吭就倒在地上。汉子见乞丐呜呼哀哉,便拿起带来的铁锹挖地,不大工夫,就在屋地下挖出一个陶罐,里面装满了金银……

原来这牛眼汉子正是破瓦屋的主人王进。

王进离开家乡后在外边做了强盗,拦路劫财杀人越货,十几年来,弄到不少金银财宝。金银多了花不完又没处藏,王进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些金银弄到他的破瓦屋里埋在屋地下。不久前他看中了一个颇有些姿色的三十多岁的有夫之妇,乘夜间将女人的丈夫杀死,想带着这个女人远走高飞。王进把那女人寄托给一家客店,要店家好生照看。店主知道王进的来头,惹不起,只得小心看护,既不能让她跑掉又不敢惹她生气,一日三餐美馔佳肴小心侍候。王进悄悄地回到老家坟地的破瓦屋,想挖出所藏金银带走,没想到老屋里住着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王进暗想,要是让乞丐知道他回来取金银,说不定会惹麻烦……于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就对乞丐下了毒手。王进挖出埋在地下装满金银的陶罐,感到肚子有些饿了,两眼望着乞丐面前的酒菜,口水立刻就流了下来。心想:何不吃个酒足饭饱再走!王进刚端起破酒葫芦,那乞丐却苏醒过来了。乞丐见王进要喝他的酒、吃他的饭菜,就张了张嘴巴很吃力地说:“那……那酒,是我,我的……你,你,不能喝……”王进一听,瞪着两只牛眼骂道:“什么?这酒是你的?你他妈的还敢跟老子争嘴?等老子喝完了送你上西天!”王进说着一脚把乞丐踢倒在地,然后便三口两口把葫芦里的酒灌进肚里。他刚把那破酒葫芦放下,就感到肚子剧痛,头迷眼黑,口吐白沫,不大工夫,脖子往后一仰断了气息……

乞丐爬起来一看,汉子七窍流血,一命呜呼。汉子身边的陶罐里全是黄灿灿白花花的金银!乞丐两只眼睛一亮——该着我时来运转了!乞丐这回可就不想死了,把王进的尸体拖进土坑里掩埋后,便带上金银悄悄地离开了破瓦屋……

乞丐在很远的地方落了户,成了大财主。有了钱不仅治好了拐腿,治好了黄水疮,后来还娶了个三十多岁的寡妇。寡妇带来一个五岁的小儿子,叫亮儿。亮儿长得十分可爱,乞丐把亮儿视若己出,吃的穿的玩的没让小儿子受过半点儿委屈。亮儿稍长后,乞丐就请来一位老先生教亮儿读书,一心把儿子培养成人。亮儿天资聪慧,读书又很用功,十年寒窗学得经纶满腹,大比之年进京赴试一举考中两榜进士,皇上亲点某省知县,并恩准赴任前衣锦还乡祭祖、省亲。乡里乡亲们闻讯后都纷纷前来贺喜,本地的富贵豪绅也都带着厚礼前来祝贺。儿子荣耀门庭,当年的乞丐如今成了老太公,当年的寡妇成了太夫人,老两口万分高兴,便操办盛宴答谢乡亲和四方宾客。大喜大庆的酒宴十分隆重,亮儿行大礼参拜高堂父母,众乡亲和宾客举杯祝愿公子官运亨通步步高升,祝愿老太公老夫人富贵万年福寿绵长……坐在酒席正位的老太公高兴得心花怒放,满睑喜气,接过一杯连一杯的祝酒开怀畅饮。但老夫人却是一脸悲戚,用绢帕默默地轻拭脸上的泪痕。亮儿见状便慌忙跪倒在母亲面前,小心地安慰母亲说:“娘,今天是咱全家喜庆之日,母亲为何如此悲伤?有什不如意的事使老娘伤心落泪……”老夫人伸出颤颤的双手将儿子紧紧地抱住抽抽噎噎地说:“我儿有所不知,在这大喜大庆的时刻娘想起当年悲痛的往事,故而伤心落泪呀……事情已过了这么多年,现在也应该让你知道了……”于是,老夫人便当着众乡亲和宾客们痛哭流涕地讲述了她当年的悲惨遭遇——原来老夫人就是当年被强盗王进抢走的那位年轻女人!而如今已做了皇家七品知县的儿子本是被强盗王进杀害的前夫的遗腹子……

酒宴上顿时一片唏嘘,众乡亲和宾客们惊叹不已,那强盗王进拦路抢劫杀人越货弄到许多钱财,却死于乞丐为自己准备的毒酒,抢掠的钱财白白送给了乞丐使乞丐成了富翁。杀人害命夺人之妻最终又成就了乞丐的姻缘。成了富翁的乞丐将被害者的遗腹子培养成人光耀祖宗……这前因后果就像早已安排好了似的,岂不是天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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