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每个村都会有例外,潮河沟的例外就是田铁石。这汉子是个人物,但也是个苦命人。打小被田家老俩捡到家里,没过一天好日子,就被逼着进山采药换钱,那么小的孩子,又不懂挖参的技巧,好几次都被蛇虫咬个半死才爬出山来。可以说别人家的孩子还光着屁股乱跑的时候,铁石那孩子就知道被大虫和豺狼追赶的滋味。至于上前山去掏鸟窝,不管是家雀儿还是鸟蛋,吃的时候可都没他的份儿。后来大点了,他自己倒是摸出一些门道,知道怎么躲避豺狼,也懂得逃跑了。所以胆子本来就不小的他,渐渐的也就敢一个人几宿几宿的在深山林子里挖灵药。
这不今儿一大早他就背着一个装的鼓鼓囊囊的布袋,隐隐的还带了湿乎乎的黑泥,这手里也没空着,提着几只山鸡从山里出来。这山鸡可不好逮,那家伙贼精,稍有点响动就会飞走。
有早起浇地干活的村民一边清水沟一边三五一群的闲扯,还有几个端着大海碗啃着窝头蹲在地边上吹牛的。但看到一脸黝黑手里提着野味的田铁石,吹牛的发横的都噤了声。
“铁石啊,这是又挖到什么好宝贝了?”一个坐在地界石上的中年汉子伸了伸抓着窝头的右手,一边扒拉粥一边问道。
说眼红,也算不上。这孩子虽然能挣钱,但都是可着那条命上的,他们看多了也就觉得心酸。正说起来,最多也就是羡慕田家捡了这么出息的一个儿子。
“不管铁石挖到什么好宝贝,后天肯定得去镇上赶集。”一个灰衣粗布衣裳的老头儿接了话,这老头看起来也有六七十了,身子都佝偻起来了,瘦瘦小小的扛着个几乎比他都高的锄头,“赶后儿你去集上的时候,别忘了招呼我一声,也给我捎点东西。”
他年纪大了,不比小年轻的腿脚好,能走着去赶集,所以平时有什么要买的,他都得求了别人给捎着买。可这村里的后生,不是每个都像铁石这么好说话,这日子久了他也就不指着求别人了。就是有时候挨不过的,就知会铁石一声,让他帮帮忙。
田铁石憨厚的嘿嘿一笑,抹了一把汗,也不说放下手里的物件,就那么背着跟几个人说了会话,“刘大叔,那赶后儿大早我去你那看看。”
原来这刘老头就是那天去李青暖家婶子的男人,也就是有了这层关系,刘家后来跟田铁石李青暖走的很近。
“唉,铁石,你不是想说李家那姑娘吗?刚刚我还看见她在沟边里洗衣裳呢,你要不去看看?”一个穿着灰布衣裤的男人不入流的吹了声口哨,看着五大三粗的田铁石打趣儿道,“都二十大几的汉子了,还不知道女人啥味儿,真是命苦啊。”
说话的是村里有命的赖头陈二狗,说起来这陈二狗跟田铁石不对眼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陈二狗调戏过青暖,正好被路过的田铁石撞上,这蛮汉二话不说,直接抄起砂锅大的拳头揍了上去。陈家老爷子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所以根本没提说找田家的事儿,还总用田铁石的能干斥责儿子不成器。就这么着,二狗算是记恨上了田铁石。
田铁石虽然蛮憨,但也清楚女儿家的名声可毁不得。这李家姑娘自己个都没啥印象,怎么就成了自己看上的了呢?要不说这人实诚呢,不过要是不实诚,也不会田家婆娘张氏一哭诉没钱了,这铁石就往山里钻。
“陈二狗,我看你的皮是又痒痒了吧,正好让铁石给你松快松快。”刘大婶最瞧不起陈二狗这种赖皮,直接开口顶了一句。这下周围刚刚说话的几个爷们妇女也都七嘴八舌的说起来。陈二狗见田铁石脸色发黑,也生怕挨揍,赶紧打着恭求饶。
虽然说田铁石没想着去看李青暖,可步子也不知咋地,就朝着河沟迈去。不过这也说得通,毕竟回田家趟过河倒也快点儿。
李青暖用棒槌砸了几下衣服,然后把上边的草木灰冲洗干净,就伸手撩着水玩。反正回去了,也是被王氏强着干活儿。她又不傻,现在在李家她没依没靠的,就一个嫂子还是分家分出去单过的,也不能插手这边的事儿。
田铁石到河沟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干瘦柔弱的女孩,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手里的衣服撩拨着河水。时不时还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那小模样看的田铁石连步子都忘了迈,只觉得心头痒痒的很。
李青暖还没玩够,就觉得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她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手里肩上扛着家伙的汉子局促的站在那里,见自己看过去,那人居然手足无措的低下头。李青暖记得,这就是田铁石,不过再多的印象就没有了。想到村里有些长舌妇的碎言碎语,她还是麻溜儿的把衣服丢进木盆里打算离开。
见李青暖瞪了自己一眼就要走,田铁石一愣,不过他反应也算是快,赶忙迈了几步趟进河里,然后把手上挂着的一只山鸡递过去,老大不自在的说,“那个,这个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