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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魂系姑苏

西施没有痛苦,晃悠悠地随水而流。

她不知道自己死了还是活着,前方是一片灰白的迷雾,那白越来越白,白得发亮,白得耀眼。她心有所属,她想找到夫差,他已经死了,她或许也死了,那么他们可以相遇,可以诉说一些活着没办法说的话语。

“咦,这人好美,美得凄楚,我在这太湖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之美的落水鬼,欢哥哥,我们把她捞上来吧。”

西施分明听到那鬼怪之声,妖异无比地在湖中穿过,她露出的脑袋想要看看是什么妖什么怪,却无奈手脚被缚,转不了身。

“那么美的女人,喜妹妹你会不会妒忌?若是你妒忌我就把她踩到水底去,不让你看了难过。”

“啊,只可惜只有一个,若是有两个冤死鬼,就你一个我一个,我们附身而去岂不快哉!”

“那就先捞这一个,咱再去瞧一瞧哪里还有,再找一个来!”

西施只觉自己的连同皮袋子被那怪负着,顺水而去,也不知要去哪里。

范蠡的船还停在湖中,船上的范蠡痴痴呆呆的望着湖水,他后悔了吗?

西施笑了,不过是这样的因缘际会,自己死了才是正当的归属。自己不死,勾践会穷追不舍,范蠡又如何脱身?什么爱不爱的,不过都是世间俗男女,活着的好好活,死的就永远死了。

他看不见已经死去的西施,勾践最终还是找到船追了上来。

“西施呢?你把西施藏到哪里去了?”勾践见只有范蠡一人,喊道。

“西施她死了。”

“死了?”

“是的,死了,跳湖死了。”

“她好好的为什要跳湖?她不是要跟你走吗?怎么会跳湖?”

“她怀了夫差的孩子!我们都被这个女人骗了,她爱上了夫差!你以为她是会爱你还是爱我?都不是!她爱夫差!”

勾践呆了,道:“可我不管她爱谁,我都想让她做我的王后。”

“她根本不屑于此,她爱上了夫差,她害死了自己所爱,所以她也死了。”

“为何她不干脆跟夫差一起自焚而死?”

“她是来嘲笑我们的,嘲笑完了才死,这就是她的目的。你看,到现在我们还为她争吵呢,她的灵魂……在这湖中肯定也在嘲笑地看着我们吧!”

范蠡近乎癫狂地望着四周,“不行!我要逃走!”说着,范蠡疯狂地划动船只,勾践望着湖水发了一下呆,也不打算追范蠡了。

“算你还识趣。”勾践打道回府,也不念着西施了,毕竟,美女还是很多的。

西施被鬼怪拖着,她不打算挣扎,她想看看命运是什么东西。

“哟!欢哥哥这还有一个哦!真的还有一个!”

“在哪呢?”

“岸边!岸边徘徊的那个!”

“好哩!我去捉了来!”欢妖把西施交给喜妹,跃上岸去。西施这才看清这个喜妹是个如烟似雾的无形之妖。

“你好美好美,怎么就被人装在这皮袋子里淹死了呢?真舍得!”喜妹啧啧道。

“就是因为美才被淹的。”西施淡淡道,无怨无恨。

“唉,那倒是,这就是人间的法则。幸好你遇到我,不如让我附你的身,我带你玩儿去!”喜妹缠绕着西施。

“你是什么妖啊?”西施吹了一口气,喜妹就飘散。

喜妹好不容易聚集了起来,才道:“我是湖中氤氲所聚,只因湖中太多冤魂,和水雾氤氲纠缠在一起就造就了我和欢哥哥,我是喜妹,我最喜欢你这样的美女了。来来,我带你游太湖,我带你走人间,我带你上天入地,我带你无忧无虑。”

西施听了那喜妹的话,也只是冷笑,原来做鬼怪还知道要无忧无虑,做人却日日算计,看着似活着,实际上却是一堆早已腐烂的肉。姑苏城的烟火还没有消失,夫差不知道怎样了。

有了这个念想,西施自己都呆了。

她唯一挂念的居然是夫差。

已死的肉身,纯粹的灵魂,挂念的就是纯粹的爱人。

“我想……想回姑苏城去。”西施说。

“姑苏?现在的姑苏城可是冤魂遍地,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的,只是,你得让我附你的身,不然我也无法到姑苏城里去。”喜妹道。

西施想,这副僵硬的躯身借给别人又如何呢,于是让喜妹附了身。西施就此往姑苏城走去,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她蒙上了头巾,一路哀鸿,惨不忍睹。

这就是战争,这场血泪与她有关,她是吴国的罪人。

“西施!西施姑娘!你看到西施姑娘了吗?”街上有一人四处询问打听,西施仔细一看,却是文种先生。

到底,最后,挂念起她的人是这个计划的设计者。

“西施死了!越女灭国,西施该死!她早就被大王杀了!大王杀了她,和她一起自焚了!”

“谁说的?是谁?谁说的?”文种先生不相信。西施心里却淡然,有如此的口碑是自己应得,越国的功臣却是吴国的罪人,事实总是那么可笑。

“西施是我越国的大功臣!大功臣啊!我的计划成功了!成功了!可是西施……你在哪里?”文种先生跪倒在地,万分痛苦。

西施想悄悄从旁而过,却被文种抓住了脚跟。

“姑娘,你是哪国人?”

“我……是……是越国人,可是,我离开家乡很久了,所以我也许是吴国人了,只是,哪国人重要吗?”

“不重要,都是血肉之躯,都会死,都会流血,都会痛哭……可是,你要记住有个叫西施的女子,她十分伟大,是一个势必会被历史记住的人。”

“谁……会去记住一个女子呢?她做了什么值得记住呢?熙熙攘攘的姑苏城都一夜之间就化为人间地狱,区区一个女子又算什么,早已被碾压,被遗忘了吧。”

“不!我不会让人们遗忘她,我会让人们记住她的!”文种擦了一把眼泪,才一松手起身,刚才那个人就不见了。

“她说话的神情……好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不不,我认识什么人呢?范大人呢?范大人找到西施了吗?要带西施回去,回她的家乡,她最适合那里。西施……西施……你见过西施吗?你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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