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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清夫人的距离

相比而言,他终于明白自己曾经为她缔造的乐园是多么地苍白毫无力量。他也终于明白她为何总是要逃往这苦难的人间。承载困难的土地才能孕育生命的欢喜,而自己只会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因为害怕生命的喜悦引发自己太多的欲望。

他拥有的力量足以占有全世界,也足以毁灭全世界,而他却甘愿把自己埋进地狱,只为守护这些庸俗的凡人的轮回可以永远继续下去。

他滴下了唯一的一颗眼泪,被她接住了。

“它不能落下来,会灼伤大地。”可它灼伤了她的手,他想要为她查看伤口,她却始终向后退去,跟他保持一尺之遥。

他怒了。

“你来……难道不是为了我?”

“是为了你。”

“难道不是为了想和我一起看这繁花之世,人间悲欢?”

“是,但仅此一刻。”

“留下来吧!我们,我们一起留下来!”始皇狂热的眼神让所有人害怕,他们跟着清一起后退。

“停下!”清喝道,始皇在离她一尺之遥,停下脚步。

“如果你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你叫我来是为什么?只是叫我来看看你,然后让我悔恨,自责,痛苦?如果不是我要收缴天下兵器,是不是你就不准备见我,不想让我知道其实你早已经来到我的世界,却不让我知道?”

“你的时间有限,可你要做的事很多,我不是来扰乱你的心智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不想做一个依附男人权势的女人了,我可以站在离你这样的不远不近的距离,与你一起……”

“我不需要你!我只要你等我回去!”

“你会需要我的。”清坚定地说。

始皇突然发现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你……”

“不要问!”清还是这句话,“天下兵器收缴之后熔铸为十二金人,但是我需要不包括我府里这些。”

“你需要他们来保护你,我当然不会收缴,只是,我希望你跟我回咸阳,我……在世的日子不多了,陪陪我吧!”始皇叹息着,恳切地要求。

“不,我不能现在就跟你回去,我在炼砂,炼水银,这些,都是往后你需要的。”

“那我……留下来陪你?”始皇试着这样问,问她,也是问自己。

“统一六国的始皇帝怎么会为了一个寡妇停留,你还有太多的事要做,给你的时间太少了,那些你关心的,都在等着你回去。我来,是和你一起完成这些事情的,我们,到时,一起回去吧。”

“也只有这样了。我到底还是没有任性的余地……”始皇再次试着靠近清,哪怕是握住她的手……

清始终未能如他愿。

“始皇应称寡人,清不过是一寡妇,不能坏了始皇建立的大统之纲常……”

“你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却还要我在你面前也自称寡人……你竟是始终对我狠心的……”始皇说了这话,起驾回咸阳。

大臣据闻始皇对一寡妇额外开恩,不收缴兵器,反责令县官加以优待保护,一时朝野议论,不满者众。

“陛下此举乃自损清誉,既下令收缴天下之兵器,一来彰显大秦天下安定无需忧心征战,二来也是防止不轨之人借机起事扰乱安宁,不知陛下为何独独放任清寡妇之家兵,如此岂不落人口实,难以服众?”李斯启奏。

始皇闭目而答:“当初寡人修建长城,就是这个你们口中的小小寡妇清夫人,一介女流,捐助寡人无以计数的家财。还有就是你们每日里享用的丹砂,都是出自这个寡妇的炼砂棚。如今寡人是说了,也做了收缴天下之兵器聚而焚之,然想她一介女流,家财甚厚,觊觎者众多,寡人没有派兵护她,她自己组建了家兵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产,你们……是眼里和心里都容不下吗?”

“陛下……听闻此女年已四十有余,前后几任丈夫都死于非命,不知……”

“你们是想说……这寡妇清如果是年轻貌美国色天香令寡人着迷倒还罢了,区区一老妇名声不好又何德何能得到寡人青睐如此维护是不是?”

“陛下!臣不敢!如若陛下爱惜此女,大可安置咸阳,令臣等朝拜,以示崇敬之情!”李斯慌道。

始皇沉默,再叹息,道:“寡人想,奈何……她不愿意啊!”始皇不愿再多说,遣退大臣,遥望明月,明月有知,可知寡人之无奈?

始皇拥有这大秦,从未有过如此之庞大国家,他没有为之癫狂,却更醉心于自己死后安葬之陵寝。

清夫人在巴郡奉始皇之命炼制丹药和提炼水银,而始皇亲自监督建造的陵寝也在紧张地进行,一个建立最大帝国的皇帝,在为自己死后的世界忙碌着,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天就要突然离去。

他有些惶恐,她来了,不能丝毫留恋的世间突然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可她抗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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