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荆棘病的折磨只要有活体的心头血便不会受到任何病痛的折磨。而季处秀却每三个月都要忍受锋利的刀片在胸口硬生生的划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来取她新鲜跳跃的心头血做药引。
“明明可以有吃药治疗荆棘病的方法,明明有可以用避免伤害季处秀的方法,你们却还是残忍的选择这样一种方法。是为了什么?”季处秀满面寒霜,厉声质问。
为什么?因为他不忍心看着每次病发时,她形容憔悴,满头大汗,声嘶力竭的想要放弃生命。他不忍心看到那个曾经年轻有活力的女孩忍受千针万剑的穿心之痛。他不忍心看到那个美艳的女子在看到乌黑苦涩的汤药时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不舍得……
“我,我——”夏无伤本来就白净的脸变得愈加苍白,他很痛苦。
“夏无伤,你这样自私,扪心自问,你配做个大夫么?”
夏无伤蓦地抬起头对上季处秀的眼睛,他看见她眼里满满的轻蔑,她没有对她自己的不公遭遇哭诉,她只是很傲然的挺着她虚弱的背脊,眼里没有脆弱可怜的病态,竟然是对他的轻蔑。
他不舍锦秀受如此伤害,却狠心将另一个柔弱的女孩的心口一次又一次的割开取出她的心头血,狠心给本是健康貌美的女孩熬着一碗又一碗的生血的汤药。为了更好的让活体生血速度更快质量更好,他还建议丞相给她吃软骨药,只能让她拖着虚软的身子乖乖的在床上静静的养血。
此刻,那个总是毫无反抗的女孩,她语气嘲讽轻蔑问他——你这样自私,配做个大夫么?
他瞳眸张大,牙齿紧紧咬在一起,觉得这里的空气让他窒息,他竟然害怕看见她这样一双洞悉所有的眼睛,他自愧弗如,不敢回答她的问题,只能踉跄的逃出偏院。
曾经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托着腮看他研习医术,满眼钦慕的对他说:“哥哥,你以后一定是个有无私大爱的大夫。”
胆小怯懦的人,就算是明明知道有些人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却也为了给自己的软弱找一个借口,欢欢喜喜的继续犯傻。
以前的季处秀这样软弱,连同她的母亲也活的如此的卑微。自她醒来的这几日,季处秀的母亲是唯一一个真的关心她的人。她的亲娘黄清芸是个礼部尚书从三品,却因为得罪了亲王,被贬回乡下老家。自此,本来就是妾的黄清芸更是被人欺负,过着忍辱负重的日子。
她大概是觉得不能护女儿周全,看着女儿忍受着人体药材的折磨,她找老爷哭诉过,结果是被大夫人赶到破落的西苑去住,受着他的小妾的欺侮,而她的丈夫季丞相却权当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过得活色生香。她当真是心死了。这一世,她注定了凄凄惨惨戚戚卑微可怜的活着。只是希望女儿受尽折磨后,她可以求老爷把她嫁给一个善良的人,莫不要过着她这样忍辱负重的日子才好。
是夜,季处秀的母亲又悄悄的来到熟睡的女儿身边,她轻手轻脚的坐在女儿的床沿,美目充满担忧和慈爱,看着女儿苍白憔悴的容颜,不禁悲从中来。最是负心男儿家!她满心的怨怼,满心的委屈,不能言说,而她羞见于女儿,只得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的来看她。她伸出有些枯槁的手指将女儿额前的碎发顺一侧。
时间静默,卧室里的烛火烛泪层层叠叠的堆起,将烛座埋在了红色的烛泪之中。季处秀慢慢的睁开眼睛,微微侧头,看着黄清芸有些佝偻蹒跚的背影,那么瘦弱,孤独和怯懦。
连看自己女儿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悲悯。季处秀觉得奇怪,为何她会有这种感觉。她从小就没有接受过任何情感的学习和处理,她有的只是一颗机械的执行任务,不达目的誓死不休的冷硬。被人欺负了,她得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受了伤,头儿斥责她的不小心,而不会去关心她伤的有多严重能不能活下去。但是在她厌倦了这种机械冷硬的杀手的日子想要结束重头开始新的人生的时候,她,已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