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佑儿和慎儿来看你了!”陶氏松开顾佑之的手,轻声上前。
榻上的老人闭着双眼,转着佛珠的手只顿了一下,继而恢复如常,没什么反应。
顾佑之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老人,七年的时光让曾经熟悉的容颜变得陌生,当年威严凌厉的气势在佛香的熏染中蜕变成不问世事的冷漠,熟悉又陌生,她的心因这蜕变逐渐变得惶然无措。
崔老夫人对她态度冷淡是有原因的,当年崔影柔病逝后,老国公思女心切,一心想将年仅五岁的顾佑之抱在身边抚养,虽遭到了伯阳侯府的大力反对,但国公府毕竟是顾佑之的母族,提出这个要求并不算逾矩,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顾佑之那时年幼无知,被孙氏哄骗不分黑白,死死抱着孙氏的脖子哭喊者不肯松手。她执意如此,国公府有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能下手明抢,最终也就罢了。
这件事深深伤了二老的心,至于老国公后来一病不起,含恨而终,多少也有些遗憾在里面,直接导致了崔老夫人七年来常伴青灯古佛,对顾佑之不闻不问。
“外祖母……”顾佑之喏喏地唤了一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顾慎之听闻姐姐开口,也跟着唤了声:“外祖母!”
崔老夫人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触到顾佑之脸上的瞬间,闪过一丝茫然,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你们来啦?”
“今儿个府里安排了场赏菊宴,正好佑儿和慎儿都在,正好姐弟俩也念着外祖母,我就带他们过来瞧瞧。”陶氏在一旁圆场,借口不提潭邑郡主落水之事,生怕崔老夫人误会两姐弟是遇到了困难,才想到她老人家。
“这几年,可是一切安好?”崔老夫人闭上眼继续念佛,语气如闲话家常般随意,焉知就是这样简单朴素的话,最能勾起人心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顾佑之心里酸酸的,她首先想起的是慕府被灭门后,那些举步维艰的日子,酸甜苦辣样样俱全,唯独缺这一句“安好”。
顾慎之仿佛察觉到姐姐的心意,悄悄地向她挪去,靠在她身边,怯怯地看着前面端坐的老妇人。
崔老夫人闭关时,顾慎之只有四岁,被顾老夫人紧紧地护着,极少见到这位外祖母,对她除了敬重、惧怕之外,毫无亲和可言,即便心里有万般委屈,也不敢轻易开口,一切只等姐姐示下。
顾佑之只是在听闻崔老夫人的话时,一时晃了神,想起了前世,顿了一顿,面色如常道:“回祖母,一切安好!”
“如此,那就回吧!”崔老夫人转起了手里的佛珠,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母亲……”陶氏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看看崔老夫人,又看看两姐弟,一副接受不过来的样子,“母亲,其实……”
“舅母!”顾佑之出言打断,“天色渐晚,我和慎儿就不叨扰外祖母了,就此告退!”
崔老夫人再没反应,顾佑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陶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朝她抬手示意,三人一道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