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世古药触九天,交错亘枝,落生只为碧垂挂囊。漏引墨色,昼夜薰染,是末梢又是顶翘。童颜作怪,异声混淆,所见非故识。三戟相触,校弦似易崩,却不知,绕柱既断,已是回天乏术。
沿着那人的去路,距离方才的巨型熔炉不是很远处,便可以看见一棵稀世罕见的参天药树,药树横生的枝干上垂挂着六根长长药囊,尚未靠近便可以闻到浓浓混杂的药味,流殇觉得鼻腺被一阵刺激,瞬间眼泪簌簌。垂挂的药囊下面分别对应有一圆凳和沉香长桌,长桌上同样是三四个小炉,有两个身着黑纱者正在各自的座位上低头忙碌地写着什么,其中便有刚刚所见之人,而他们手边的小炉都是歪倒着,里面地粉末全部倾倒在外。二人听见动静,却是头也不抬只是忙着手上的事。婉歌轻声对流殇说道:“门中共有六位老人,你眼前所见便是其中两位。老人主要是负责寻出无解之药的解毒配方。”微微靠前,婉歌带着流殇走近药树,“这药树垂挂的六个药囊,里面便是如今我们正在想法破解的毒,全部取自刚才那黑色炼炉。每日我们一来此地,便会点薰这毒,只是味道十分强烈难闻。若是配出的方子成功,桌子小炉燃出的解香自然会与头顶的毒香相容抵消,难闻的气味便会消失,这时候就需要即刻将炉中正在焚着的配方放入方才右边金炉之中,再分别对其他进行调整摆位,完成之后,再立刻记录下配方成分。”流殇听着,只渐渐觉得头痛耳鸣,婉歌觉察到她的异样,一把将她拉离了药树,“这药囊散发的毒气,以你的功力自然是受不住的,不能在树下待太久。寻制解药的过程很漫长,这些毒我们需要亲自试同时又要保证不会毒发而亡,所以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每日熏毒,使其慢慢入身就不会发作的很快,从而给我们争取时间炼药。不过。”婉歌突然苦笑,眼中漾着丝丝凄凉,看了看自己墨黑的指甲,“长久下来,已解之毒和未解之毒的余气早已在体内根深蒂固无法消除,甚至慢慢浸黑了这指甲。如今,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没有一处是不毒的。”
“哈哈哈,言锦又在假扮婉歌了,这回还露出那副凄凉的样子是想博取同情吗。”忽然传来一阵肆意的笑,只见一黑衣女子从远处走来,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粗长疤痕。而流殇身旁的“婉歌”,眼中方才的那抹凄然瞬间消散,换之以浓浓狡黠,声音依旧是婉歌,“这解毒解的人心中烦闷,本想去山中透透气,却被婉歌叫了替她送衣服,怎么,还不许人收点报酬吗?”说着,右手沿着耳朵后根一撕,竟扯下一张面皮,俨然变成了另一副面孔——一个少年的面孔,甚至,是一副脸圆圆,眼睛圆圆,天真无邪的面孔。从面相看来,年纪应该比流殇小,眼中满是戏谑的看着面前的流殇,“怎么直到今日你还是一点不谨慎。”声音居然又变成了那面上有疤女子的,“方才婉姐姐半路突然被门主叫去,我正好经过便拜托我把衣服给你,我假扮她的样子直到现在你居然都没有发现。”而此时面上有疤的女子已经走到二人身边,笑着说道:“赶紧变回你自己的声音去,还有,明明是这里六人中第二年长的,不过因为一副童颜,总是厚颜无耻地叫我们姐姐。”又转身对流殇说道:“不用管他,总是做这些把戏,倒真配得上那张脸。”说完,将流殇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啧啧叹道:“果然是倾国倾城,被这么折磨了,竟反而更添了一份楚楚可怜和神秘感。”目光上移扫过流殇紫色的嘴唇和黑红的眼睑,忽然面色一黯,只听轻轻喃语,“难怪婉歌会这么在乎你。”而流殇此时只是觉得很混乱,面前发生的一切她需要好好回想理清。只听一慵懒男声:“好了好了,婉歌来了,我们还是继续去解毒吧。”便招呼着面上有疤的女子走去树下。
流殇回过头,便看见婉歌铁着一张脸从巨型熔炉方向走来,一路上目光始终落在言锦和那女子身上,眼神幽冷,双眉紧蹙,一副很烦躁的样子,浑身远远散发着凛凛肃杀之气,丝毫不输于大门主。走到流殇面前,脸色渐渐平静,但语气依旧冰冷,“言锦没有做什么吧。”流殇仍然有些茫然,虽然觉得这三人之间隐隐有些什么,却没有丝毫头绪,况且方才的易容假扮之事她还没有缓过来,于是听见婉歌的话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不作声。忽然身体一抖,一声巨响,霰铜胄从纱衣内掉了出来。仿佛被这一声响,震醒了脑中的记忆,流殇想到,拿衣服来给自己的是已经易容的言锦,那么也就是说,她从水中起身时…那么这霰铜胄之所以会掉落也是因为…
不等流殇说什么,只感觉身边肃杀之气瞬间浓烈,一阵狂暴的冷风,婉歌的表情突然从刚刚渐渐镇定的状态一下子变得更加阴冷恐怖,瞬间不见踪迹地一下子出现在沉香木桌旁的言锦身边,伸手便要剜他的双眼,却被言锦轻松躲开。只见言锦放开手中之事,跳到药树之外的另一边,神情不再是无赖之态,嘴角虽然依旧挂着戏谑,眼中却是淡淡苦涩。婉歌并不打算作罢,只是不作一声眉目如冰地不停向言锦攻击。药树垂囊之下,最先在的两人,依旧埋头炼药记录,完全无视发生的一切,而那面上有疤的女子也是眼中淡淡忧愁,神情略微焦躁,想要上前制止,又似乎被束缚住一般并不动作。言锦只是轻轻躲过婉歌来势汹汹,招招致命的攻击,却并不还手反击。一旁的流殇并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只是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