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往断前生,漠然竟不识,九遭重重,不过如一而已矣。绸落纱尽,白骨森森,惊九巅圣物,魂丝微晃。无知冲破五重格,苍苍然无焦无念,绝残竟是空前。又唤初形,惊悚怨怕,弃骨血,食极毒,掩筋脉,蜕枯槁。终迫所愿,归二门,专杀炼隐。
看惯了折骨惨状,甚至亲身经历到习以为常的四人,竟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震惊于展现在眼前的这双手。而珊瑚窗旁,白色雕纹长椅上,面具之下的嘴角轻轻扯动,染着一丝莫测,那凝止深掩于袍中的双手,也微微握紧。
暴露在众人眼中的,根本不能称之为手。从指尖到手腕,通体淤紫,深紫。肿胀的皮翻出片片深粉近黑的烂肉,筋骨清晰可见,而关节却被完全包藏。再看,只见脉络中的血已然停滞不流,这便是为何明明伤及至此,流殇却再不觉得疼痛。
碎无完块,血脉阻塞,经络已死。
这双手,已然是废了。
若水廷中人,纵然阅人无数,可终究没有见过像愿流殇这般,对自己残忍至极,无情绝念到自残双手,即使是废了也不过是浅笑了之。四人震惊之余,便偏头看向廷主。静默片刻,只听淡淡一句:“你后悔吗?”流殇轻抿龟裂苍白的双唇,神色又是陡然一变,嘴角抛出一抹莫测,便有极寒胜过冰霜的轻轻一语。
“愿流殇既无过往,何来后悔。”
淡淡飘渺,缱绻消散,众人又是一震。
廷主听闻此言,方才微微握紧的双手便一下子放开,只长袖一挥,“开始吧。”说完之后,又对着今日四人中唯一一女子,“剪一,你去下面告诉婉歌,待她结束之后,让大门主于卯时在药池等候。”婉歌,便是方才楼下的黑衣女子。
同样的折磨,流殇下体尚未恢复的关节,随着不住地断接,再次红肿渗血。然而这次,流殇却只是面无表情,淡淡望着梁顶,不挣扎不嘶喊,似乎这受着折磨的,不过是别人的身体。
可怕的沉默,只听折骨之音。
初阳破晓,卯时。
廷主命令四人候于一侧,自己起身径直走向流殇。而流殇还是死尸一般的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似被抽取了魂魄。居高临下凝视良久,终于唤四人至跟前,“你四人且将她抬至药池。”然后,径自下楼,挥袖先行。
崖底药池,一墨具半遮面的黑衣幼童,微微合目,环臂于胸前,静静躺卧在玉镂长椅上。白袍乘风,轻轻拭出拂袖之音,黑衣幼童猛然睁眼,便见廷主翩然恰立于跟前,身后是专杀四人抬着流殇。冷凝的目光扫过流殇,只见残身破絮,容似枯槁。幼童收回视线看向廷主,“唤我来此竟有何事?”廷主回头示意四人将流殇慢慢放入药池之中,又命他们替她调整姿势不至于溺水,待一切安顿好之后,便让四人退下。
廷主微整衣束,转身向幼童说道:“冽,你先替她治好这手吧,毕竟日后还有用处。”幼童这才注意到流殇的双手,因为浸入池中,被水光折射放大之后,更加的触目惊心。冷酷的眼底闪过一丝什么,但也只是稍晃即逝。墨面之下,语气幽冷,“六芒星刺入太深,又沾染崖谷毒气,伤口尚未愈合却又用层封的极端手法止血止痛。”稍稍停顿,“经脉已然坏死,纵使治好,只怕也不能如从前那般灵活。除非…”廷主目光静视远方,眼中依旧冰片流连,良久终于开口:“那就以毒攻毒,让她血肉筋骨先溃烂重生,再毒胜万物。愿流殇从此,同归专杀炼隐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