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间,隐隐传来嬉笑声,便又是那日那群人,正在向此处聚集。众人看到斜倚在池沿的流殇,神色稍稍一动,但只是瞬间,便又恢复如常,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众人走至桌前,随手拿起蔬果,端起美酒,或坐在桌前,或躺于桌上,只是尽情欢乐。
流殇冷眼看着这一切,只是看着,等待着。
忽然,余光瞥到侧壁插空的古柏,似有一人。回转目光望向那边,果然,可竟然又是那日所见的那位男子,今日他依然只是倚靠在古柏的粗干上,静静望着远空,并不参与众人。不知道为什么,流殇只是定定望着,虽然早已走神,脑中在思考着其他,但是目光却是锁定了那男子。久久地,那男子竟也再次回过头来,目光穿越众人,只是独独落在瘫软于一旁的流殇身上,这次依然是眼神柔和,微笑看着流殇。忽然回过神来,流殇才发现自己是一直与那男子对视着的。凉风吹过,轻轻抚摸裸露在外的肌肤,流殇想到自己浑身几乎是赤裸着,便觉尴尬,想要别过头去,却又忽然想到,事到如今,羞耻感,尊严,名誉这些东西还重要吗,更何况,她根本早已失去了拥有这些东西的资格。想到这,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新添无奈与自嘲,只是继续迎着那人的目光,与他静静对视。
“参见大门主。”
收回目光,回过头来,发现众人早已微微整理装束立于一旁,向着黑衣幼童微微一揖。此时因为众人的位置移动,流殇的面前竟是一片空旷,正对着长桌前方的空道,面向着黑衣幼童。只见幼童轻轻挥袖,示意众人起身。“今日廷主不得空,由我主持今日之宴。”目光依旧冰冷,自始至终只是定定望着眼前的流殇。
“愿流殇。”声音冷冽,直刺脊骨。“没想到,三天三夜,你居然是活了下来。”说罢,一步一步朝流殇走近,直至跟前才停下脚步。静立良久,忽然示意一侧的白纱女子拿来什么。
“廷主有令,只要你活下来,就允你入廷。”轻风袭面,一件白纱送至跟前。“从今往后,你便是廷中人,你所入为专杀门,但是由于二门主有任务在身,长期在外城不得归廷,故你且由廷主亲自调教。”
流殇只是面无表情地接过白纱披于身上。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黑衣幼童冷哼一声,猛挥袍袖往回走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倒不必如此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那七情六欲也不可断绝。”
“因为,若水廷的人,即便已然身心具灭,即便已然与这世界无所牵绊,却仍然要留着那七情六欲苟延残喘。”
“因为,”幼童的眼角再次弯成一道诡异的弧度,“若是没有了情感,没有了情欲,又如何能够彻底地把玩世人之心,愚弄世人之情。又如何,能享受那,摧神之快感。哈哈哈。”
月明星疏,林浪沙沙,群禽惊飞。
“好。”流殇忽然表情一变,脸上,是说不清的复杂。似是绝望,似是无奈,似是苦笑,似是慵懒,似是娇媚,似是癫狂,似是挣扎,似是决绝。转身向一旁的如意镂刻长椅走去,以美人侧卧之姿躺于其上,一手轻捻一串晶莹葡萄,慢慢送入朱唇之中,一手轻握酒壶,不断灌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