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大姑娘不信地瞪圆眼睛。“这小子是七宝兄弟?怎么转眼都这么大了?”
大姑娘和五姑娘都住在百里地外的县城里,并不能像二姑娘、四姑娘那样时常回娘家。不过,她倒是记得西邻赵家的小儿子七宝。
七宝是赵家最小的一个儿子。他的阿爹是个老实本份人,全家九口人只依靠着祖上传下的三亩薄田勉强度日。因自家地少人多,赵家阿爹便常常领着七个儿子在同村的富户家里打些短工。
因是近邻,且殷老爷十分喜欢赵家的老实本份,故而是最常雇佣他们的人。那赵家阿爹自然对殷家也是十分感激。早年间,殷老爷觉得自己还有可能生个儿子时,常跟赵家阿爹玩笑着说要结个儿女亲家。只因赵家家贫,赵阿爹觉得自家儿子配不上富户人家的姑娘,故而这话便一直只是玩笑话而已。
谁知那年时疫流行,不仅夺走了殷家老太太的性命,也一下子夺去了赵家上下七条人命。时疫一过,那赵家除了赵大妈外,便只剩下了七宝这一个儿子。
那年,七宝才刚满七岁,比三姑娘还小了两岁。
殷老爷因想着赵阿爹当年的情义,也时常周济着赵家。只是,别看七宝人小,心气儿却高,断不肯白受着殷家的恩惠,故而常常过来帮衬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后来,当殷老爷断了生儿子的念想后,看着与自己年轻时一样聪慧能干的七宝,便有心将他留下做个上门女婿。
他私下里也曾探过赵大妈的口气,那赵大妈哭道:“论理说,殷家对我们赵家这么大的恩德,断没有不许之理。只是,赵家只剩下了这根独苗苗,若我答应了,只怕死后难见我家那个死鬼。”
殷老爷见状,也不好再提起此事,只认七宝做了一个干儿子便罢手了。
大姑娘出嫁那年,七宝虽然还未满十三岁,却已经是庄稼地里的一把能手,不仅能把自家的三亩薄产整得有模有样,还常常在殷家打些短工贴补家用。这赵家在他的手上也渐渐有了些起色。只是,自从赵家遭遇那么大的变故后,赵大妈的身体便一直不好,此时更是沉疴难起,没多久也撒手西去了。弥留之际,赵大妈仍然记着殷老爷那次的要求,便让七宝发誓,不许给人做上门女婿去。那殷老爷听到风声后,只是长叹一声,再没起过向七宝提亲的念头。
殷老爷曾向赵家提亲的事,只有平日里就以好奇出名的大姑娘知道一些原委,竟连七宝和三姑娘都不知道的。故而七宝仍像以前一样,常在殷家进出,并帮着殷老爷和三姑娘打理着农庄上的事务。
大姑娘正盯着厨房的门沉思,三姑娘掀开帘子,捧着一只西瓜走了进来。
“大姐姐还好意思说!”她笑道,“这些日子全亏了七宝兄弟在家里帮忙了。大姐姐和四妹妹只知道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什么事儿也不管。二姐姐和五妹妹又是这么个劳不得神的状况,我又不是个铁打的,这家里家外,全亏了七宝兄弟帮衬着。”
“正是呢,我听说现今七宝兄弟也出息了,前些日子把村东头老王家的那五亩水田给盘了下来,可是真的?”四姑娘问道。
“加上他爹传给他的那三亩地,在这附近也该算是个小富户了。”二姑娘笑道,“且他那小模样长得也周正,再加上这些年又跟着咱阿爹学了不老少的东西,谁家稻田里出了什么毛病,他竟然都能帮得上手。他们都说,经七宝伺弄过的田,就跟拜过稻花娘娘似的,长得好着呢。他的名气都传到我们柳堡去了,我听说,有好几户人家正在托媒拉纤,要把女儿嫁给他呢。”
“所以那小子现今才这么得意着。”三姑娘掀掀嘴唇,做了一个鬼脸。“前儿我还看见不知道是谁家的大姑娘在半路上堵他,那小子脸面儿薄,不好怎么着,只得老远的叫着我,让我去给他解围,我还没到跟前,那小姑娘就臊跑了。”
四姑娘听言笑了起来。
“这七宝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的没出息,竟还要三姐姐帮他出头呀?”
三姑娘也笑道:“自他十七岁后,我就再没听到他叫过我‘三姐姐’,那日为了要我帮他,竟叫了我一声‘三姐姐’,我那身鸡皮疙瘩到现在还没下去呢。”
大姑娘笑道:“那小子从小就跟人精似的,我们阿爹一直说,谁家有子如此,是祖上烧过高香才求来的。”
提起过世的阿爹,姐妹们不由又都静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