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尖细,却难得的沉稳自持。
米池看着他被雨水浸透的衣裳,再垂眸瞅瞅手里的布巾,在这样阴云寒冷的下雨天,心渐渐被一股子陌生暖流包围住——
这感觉就像是熟悉的家人,温暖又温馨地靠贴在一起抵御所有烦恼跟灾难一样。
她觉得——有点欢喜!
“等雨停了就走,我,还有——”米池浅浅勾笑,大眼直直地探入黑小子的眼眸深处,“你。”
看着黑小子破天荒地露出惊诧的神色,她笑意愈发盎然。
其实,这小子小胳膊小腿的应该好养活,现在米池大人要开始流浪江湖了,有个手下壮壮威风也是要的!
面铺
两张陈旧的桌子,数张缺胳膊缺腿的木凳子,其中一张油光水滑的桌面上此刻正搁着四五个豁口大瓷碗,全都空空如也,连汤水都被喝得干干净净。
面店老板欣慰地看着吃得欢的小子,老脸笑得褶皱一朵灿烂的菊花,分外招摇。
天可见怜,多久没来如此捧场子的客人,就是旁边的那个女?男娃吧,怎么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呃,不会是没钱吧?要不,先把之前几碗的钱给结了?
店老板心思飞转,小眼转得勤快,正想着开口要钱,却听得‘砰’地一声拍桌响,小心肝一颤,就把话险险地吞回去了,呃——还是再等等吧?
“小子,我说你吃饱了没?”米池狠狠地拍了下桌,话里带着隐忍,眼刀子毫不客气地一道接一道地飞着。
黑小子默默抬眸,随即又静静垂眸继续吃,雷打不动格外镇静。
额角抽搐,米池泄气地耷拉下纤瘦的肩膀,心中哀叹今年流年不利啊不利,否则怎么总是遇人不淑?大婶害她穿了!神仙男手残脚残害她当小厮!王家混蛋害她流落街头,现在这黑小子呢,一点儿也没手下该有的职业道德跟自律自觉,吃起东西来跟要债似的,一碗接一碗,这哪是收了手下,简直就是在当冤大头的节奏啊有木有?
苍天啊,收了我吧!
米池捂脸,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欲哭无泪。
总算吃到痛快,黑小子黝黑的小脸露出满意的笑纹,“结账吧。”
接你麻蛋的账!这败家的玩意儿!
揪着小荷包,米池肉疼地看着店老板手里一枚一枚数着的铜钱,恨不得将五个空大碗狠扣在黑小子头上。
见女人恋恋不舍地看着被人拿走的钱,咬唇的模样活像个被人夺走心爱玩具小孩般,幼稚又率真,黑小子不觉勾唇,眸底藏匿着的恶质是绝对跟年龄不相称的,只可惜米池没发现,否则她一定会跳脚并毫不留情地给差评做退货处理。
“我们启程吧。”
“去哪里?”米池反射性地问道,随即想到自己铁板铮铮的老大地位,赶紧地挺直腰背,“事不宜迟,咱们走。”
一前一后的身影,慢慢地并排走在一起,一高一矮,在晨光中,被温暖笼罩成一个整体,越拉越长,如影随形。
“黑小子——”
“我说过,我叫石云秋。”
“哦,秋小子啊——”
闻言,瘦小身形瞬间打上阴影,黑黝黝的眸睨了她一眼,却也放弃了去纠正。
“你看,江湖路途漫漫,咱们能否打个商量?”
“说吧。”
“哪,先说明不是我小气啊,只是荷包羞涩,你——下次能不能——少吃一点儿啊!”
大眼瞄了眼他瘪瘪的肚皮,米池开始小肚子鸡肠起来,也不知吃哪里去了,贼浪费的说!
眉宇含笑,石云秋拽拽地挑起眉,“没了钱,我们可以沿路去赚啊!”
娃娃脸瞬间呈现惊喜状,“你有赚钱的路子?”
“嗯哼。”
“——”
迈得勤快的小短腿募地停下,米池义正辞严地指着石云秋的鼻子,“这节奏不对,秋小子,你要谨记,我是老大,你是手下,知道吗?”
石云秋无所谓地耸耸肩,成熟化的动作趁着稚嫩的黑脸,让米池不觉蹙眉,总觉着这小子动作言语和年龄搭配起来极不相称——不过见他答应,她骤然感觉浑身老大之气冉冉升起,挺起腰背,倒也不计较他的格格不入。
江湖,等着吧,米池大人来啦!
四周淋淋漓漓下个不停的雨,很快就浸湿了全身,米池谨慎地弓腰伏在草丛间,全然不顾沿着发梢往下滴落的雨水,大眼直勾勾地盯着行为诡异的人,她本能地压低喘息声——
忽地,那人像是发现了草丛里的异样,血红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米池所在的方向,步履蹒跚靠近她,摇摇晃晃得浑然像个刚学走路的婴儿般脆弱,但米池却感觉到空气中忽然紧窒的气流压力,她骤然绷紧全身肌肉,丝毫不敢小觑他的危害性,只见她迅速移动步子,娇小的身形敏捷地绕至他身后方向,刚想提气扑上去,没想到那人即刻反应过来,猛地转身朝她再次走近,这次明显速度超出常人的快——
麻蛋,真难缠有木有?
米池顶着越来越浓郁的气流压力,似乎琢磨到一股子成型的力道向她袭来,她刚想伸手隔开,却突然失了机会,手刃顿时挥了空,她只得再次移动身形,躲开他血红的视线,这时雨越下越大,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低咒了声,狠狠地拭去脸上的水渍,朝不远处的大树河东狮吼道,“喂,你窝着养蘑菇是吧,快给老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