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愈发炙热,天华山庄如同硕大的火炉,蹭蹭蹭地冒着热气,阳光倾泻犹如金色的匹练,由天际直铺到人间。
半刻钟的时间过去,先前被派去拿报名册的弟子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恭敬地将报名册递给华千靖。
华千靖抿起嘴,接过报名册缓缓翻开,脸色在翻到第三页的时候骤然变得铁青。被汗水,笔墨浸染得有些脏乱的牛皮纸上,赫然列着“冷昔残”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生怕别人看不到似得还单独用了一面。
冷昔残远远观望着华千靖面上的表情,不由嗤笑一声,他诛魅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填上个名字,那还不容易?
“怎么,华盟主,找到没有啊?”冷昔残的声调微微上扬,言语间蕴着淡淡的挑衅。
华千靖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怎么办?冷昔残武艺高强,若是让他参加坏了那人的事,自己必定身败名裂;可是若是不让他参加,他又有充足的资格,况且惹了这尊大神,自己也必死无疑。
华千靖想望天长叹。天要亡他啊……
“华盟主,既然理由充足,就让冷阁主参加也无妨。”一个清冷浅淡的声音远远传来,好似一壶酝酿多年的醇酒,香味馥郁,九曲回绕地钻进众人鼻中,又似一抹天边捉摸不透的一溪淡云,遥不可及,却又无比清晰地映在众人眼底。
华千靖猛然向声音的出处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覆手立在人群中间,容貌极为普通平凡,浑身却散发出一股飘渺梦幻的谪仙气质。他如驾云而来的仙人,走过仙境的流光溢彩,穿越人间的渺茫尘埃,最终足尖落地,化作无垠的绵邈。如果说冷昔残是一朵艳丽带毒的罂粟,这男子便是一株清晨初绽的白莲,就连那平凡无奇的容貌,似乎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男子周围的人们回过神,都有些一头雾水:方才好像没有这号人站在身边啊。
冷昔残挑了挑眉,扭头看去,那男子面淡如水地立在人群中间,就像是一樽亘古不变的磐石,沉静,岿然,屹立。他浅浅扫过冷昔残投来的目光,又轻轻掠过他望向华千靖身侧空着的椅子,阒然不语。
冷昔残的眸子霎时闪过一丝危险:这个男子,不简单。
华千靖看见那状似平凡的男子则一喜,立即高声说道:“既然冷阁主符合标准,那么就请冷阁主手下留情了。”
众人的目光被华千靖的话拉去,冷昔残也稍稍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回过头,不再理睬出声帮助自己的莫名男子。
待众人再回头寻觅,原处哪还有男子的身影,他就像一缕飘飘荡荡的青烟,不知何时冉起,又不知何时消弭。
“比武开始!”仲裁运气大呼一声,众人立即忘了方才的男子,观看席也沸腾起来。冷昔残很少亲自出现,向来神不知鬼不觉,如今有机会看看他的功力如何,正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冷昔残满不在乎地斜靠在檀椅上,视面前一百九十九名虎视眈眈的壮士为无物,甚至阖上了双眼,一只手勾绕着青丝,漫不经心地打起盹来。
终于,一个壮汉按耐不住,攥紧手中的铁锤,气急败坏地怒视着眼前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的妖娆男子,大声喝道:“弟兄们,咱们先把这盛气凌人的家伙收拾了再一决胜负,老子就不信,一百九十九人还打不过他一个!”
冷昔残忽然抬眼瞟了他一眼,那眼神犀利如冰针,寒冷刺骨,像是深渊里潜出的水鬼,呲牙咧嘴地要将人扯进寒潭,钉在地狱,令那壮汉生生惊出一手冷汗,险些连铁锤都滑落在地。
离那壮汉尚远的人没看见冷昔残那一眼森冷彻骨的眼神,听得那人的鼓舞,立即涨了信心,抄起家伙就冲上前来。一人当先,其余人便争先恐后地前仆后继,心里打着同样的小九九,若是他们能杀了冷昔残这个大魔头,那么就算赢不了大赛,往后也能攒得一个好名声。
“呵,愚蠢……”冷昔残一手依旧绕着鬓边几缕青丝,嘴角噙着悲悯却又邪肆的浅笑,似乎眼前集聚而来的不是一众身有武艺的江湖人,而是一群弱小不堪的老鼠群。
就当冲在最前面的那人手中的大刀即将砍在冷昔残头上时,他忽然松开绕着鬓发的手指,而将手指向上一捻,另一只手则迅速抽出身下的檀凳,朝四周狠戾一扫,一股强大如劲风一般的气流便瞬间爆发出来,将包围着冷昔残的众人蓦地掀翻在地。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电光火石间,便造就一幕四处呻吟,人倒一地的景象。旁观的众人只见到原先被围在中间的男子此刻用两根手指轻而易举地抵住一个壮汉猛力砍下的弯刀,原先密不透风层层围绕着冷昔残的诸位武夫此刻身受内伤,哀嚎着翻滚在地,而方才被冷昔残用作武器的雕花檀椅,“嘣”的一声爆裂开,化作一大把漫天飞舞的木屑,在空中翻旋,散落。
“唉……真是可惜了一把上好的檀木椅……”冷昔残状似可惜地叹口气,指尖微微使力,便将那把铁铸的大刀,硬生生折成两半,举着大刀的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铁云刀被眼前的男子轻描淡写地折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冷昔残一掌拍飞,加入了在地上呻吟的武夫们的行列。
冷昔残嫌恶地吹了吹方才捻住刀的手指,厌烦地扫了地上呻吟的人群一眼。冷哼一声,当年本阁主在血地涯下浴血奋战,一人灭群狼的时候,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还不知在哪吃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