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那时候的话，你就亲手杀掉她吧，不要让她成为比你还可怕的怪物。”钟最后补充一句，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陆郎的目光涌动了几下，终于重重点头。
雪娘和千寻嘉的私语已经结束了，正兴高采烈地招呼着他的名字向他们这边走过来汇合。陆郎被她的欢快感染，会心一笑，前途不管多凶残，也不害怕，也不孤单了。
“世间，像这样的女子已经不多了。”身边也和他看着同样景色的男人忽然长叹了一声，意味深长。
雪娘已经过来了，笑容灿烂地去牵陆郎的手：“陆郎，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去一个很好的地方。”
“好啊。你去哪里，我都跟着。”陆郎也笑着回应。两人上了同一匹马，雪娘在前陆郎在后，紧紧地抱在一起很是亲密。
钟看的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棒打鸳鸯：“她去哪你都跟着？不怕她把你卖到太阳底下去？”
雪娘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不理会再不会见到的人的乌鸦嘴。两人策马从他身边经过，向静静看着他们的千寻嘉挥手道别：“千修女，后会无期！”
千寻嘉亦挥手道别。
骏马奔起来，在茫茫夜色中很快就消失不见，很快连马蹄声都听不见了。千寻嘉仰头看夜空，发现连原本布满天空的星辰不知何时都不见了，整个夜色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她忽然心血来潮地评论了一句夜空。
钟也看过去，抱住自己已经衣衫褴褛的身体，语气也难得的认真起来：“是黎明到来之前的黑暗，等过了这会，天就亮了。”
“哦。”千寻嘉轻声应了一句。
夜色如墨，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啊。
结局
城里忽然就热闹起来了。第一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面的楚湘王大驾光临，第二件是前阵子因为抓捕吸血鬼有功的字画铺老板又卷入贿赂官员偷税漏税的案子中被调查，常老板与小妾携家产畏罪潜逃，被官府通缉。第三件事则是之前被吵得沸沸扬扬的吸血鬼以及他的同伴，被发现死在森林里的一幢木屋里，官府和勘察现场后认定是畏罪自焚而死，最有权威的血猎证实了尸体的身份。
闹腾了几个月的吸血鬼疑案终于尘埃落定。
简陋的小城并没有城主馆给楚湘王暂住，官员们战战兢兢地包了城里最大最豪华的一家客栈，清空了所有客人，派下了全城所有的兵力，只为了他一人的清净。于是当清晨千寻嘉推开窗子想看看从一场恐慌中逃出来的百姓们的生活时，只看到了空空的街道，一个闲杂人都没有。
“托王爷的福，天下太平。”千寻嘉站在窗前对身后走过来的男人说，她的语气半真半假，让人听不出里面是真诚多一些还是讽刺多一些。
不过，能在短短三天时间顺利解决吸血鬼事件，还得多亏了楚湘王的大力帮忙。如果不是他用自己的身份忽然出现在这座小城，再弄一个百姓当街拦车驾状告官员贪污受贿的戏码，也就无法避开吸血鬼的事件隐讳地牵扯出常老板，后面的“畏罪潜逃”也没办法这么顺理成章，就没有吸血鬼事件最后的落幕了。
“看不出来，原来王爷也对宗教感兴趣。”千寻嘉注意到楚湘王手里卷着一本离恨宫的教义，在她进来之前是一直看着的。那个人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也会看众生平等博爱付出的思想。
“哦，只是忽然发现我以前似乎对你们的教义有误解，所以想重新了解一下。”楚湘王看着书脊上的字，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千寻嘉看向他：“那么，现在误解解除了吗？”
“没有。”楚湘王嘴角轻轻动了一下，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浮起，“比之前更糊涂了。”
千寻嘉的表情忽然凝住，停了一下，神情慢慢冷锐：“你是想说我不像一个修行者吧——第一次见面就杀人，为了抢一个吸血鬼放火烧了穷苦百姓的房子，偷袭重伤吸血鬼猎人逼他作伪证，您提出要杀死常老板夫妇替代消失不见的真正吸血鬼，我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后就答应了。并且积极配合。
这样的行径完全背离了离恨宫博爱仁慈众生平等的教义，这是您无法理解的地方吧。”
“是。”楚湘王眼睛都不眨，直接承认，“我上一次和离恨宫信奉者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还太小，所以对离恨宫的宗旨一直很模糊。到底是我曾经曲解了还是在我不知道的这十五年里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
千寻嘉闻言轻声笑了一下，“离恨宫是仙源最大的宗教信仰，有至少九成的女子是信徒，并且是从一出生起就自动加入。每个有女儿的家庭都会在最干净的地方摆设香炉和浩渺女神像，初一十五各个节日香火不断。十五岁更要接受圣洁修女的入庙修禅，行及笄大礼，之后才能挽发插簪论及婚嫁。”
“王爷是皇室正统，据我所知母亲也非少数民族，自幼也是从信徒的身份过来的，身边也应该全是离恨宫的信徒和思想，就算生母早亡，但是说十几年前就和离恨宫的教义断绝关系，王爷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我也很好奇。”
对应楚湘王的挑衅，千寻嘉也提出了重量相当的刻薄。话一出口，原本安然流淌的晨起时光陡然被凝聚，迅速跌落至冰点，两人四目相对，虽然都没有发怒，但平静之下的那份不肯退让半分的敌意让这个房间比生死惨烈的修罗道场还要恐怖。
空气仿佛被冻结了，如果还有第三个人在场也早就因为空气太稀薄而窒息了。
两人的第一次合作，过程磕磕绊绊，结局尚算完美，只是合作伙伴该有的交情，是一时半会建立不起来了。
（卷一·完）
